冰冷的溪涧水汽混合着山林深处腐朽枯叶的气息,如同一条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李石头滚烫的脸颊和脖颈,带来短暂的、令人战栗的清醒。生的微光在绝境边缘挣扎点亮,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剧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过那条狭窄、湿滑、布满尖锐棱角的岩缝的。右臂的枪伤每一次被嶙峋的石壁刮蹭,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抽搐。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汐,一阵阵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只是凭着本能,死死咬着牙关,用左手死死拽着踉跄的赵小栓,麻木地跟随着前方那几个如同鬼魅般迅捷无声的身影。
前方的侦察兵,两人一组,用一种极其特殊而省力的姿势抬着昏迷不醒的林锋,脚步轻盈得如同山猫。他们的动作流畅而专业,即使在最崎岖难行的地段,也最大限度地保持着担架的平稳,避免给那具残破的躯体带来更多的震荡。但李石头依旧能看到,随着每一次轻微的颠簸,林锋的嘴角都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新的、暗红色的血沫,在昏暗中留下断续的、令人心碎的痕迹。
赵小栓几乎是被李石头半拖半抱着前进,瘦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只有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在里面翻滚。每一次脚下打滑,他都会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受惊幼兽般的呜咽。
黑暗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侦察兵们如同融入夜色的剪影在前方无声地引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前方领路的精瘦汉子猛地打出几个复杂的手势。队伍瞬间停下,隐入一片更加浓密的、散发着浓烈松脂气息的冷杉林阴影中。
片刻的死寂后,几声节奏奇特的鸟鸣从林外传来。
精瘦汉子低声回应。确认安全后,他再次挥手,队伍如同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滑出密林。
眼前豁然开朗。
没有温暖的篝火,没有安全的营房。映入李石头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混乱、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临时宿营地。
几顶肮脏破损的军用帐篷歪歪斜斜地支在泥泞的地上,篷布上满是泥点和破洞。更多的士兵则直接蜷缩在冰冷的岩石背风处或者用枯枝烂叶勉强搭建的窝棚里,脸上写满了疲惫、麻木和劫后余生的惊悸。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血腥味、汗酸味、粪便的恶臭以及一种食物腐败的酸馊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营地中央,几个巨大的弹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焦黑的泥土翻卷着,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几辆被炸毁的辎重马车残骸散落四周,燃烧后的余烬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呻吟声、压抑的咳嗽声、伤兵痛苦的哀嚎声,如同背景音般低低地萦绕在营地上空,更添几分凄凉。
这里,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片在炮火间隙勉强喘息的废墟。
“这边!” 精瘦汉子低喝一声,脚步不停,径直朝着营地边缘一顶最大、也最肮脏、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消毒水(或者说劣质酒精)混合气味的帐篷快步走去。帐篷门口没有帘子,敞开着,里面透出昏暗摇曳的油灯光芒,映照出里面影影绰绰、如同地狱鬼魅般晃动的人影,还有更加清晰、更加凄惨的呻吟和哀嚎。
那是救护所。
抬着林锋的侦察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进去。李石头拖着赵小栓,也一头撞进了那令人窒息的气味和景象之中。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体般扑面砸来!那是伤口腐烂的甜腥、脓血的恶臭、劣质消毒剂刺鼻的酸味、汗液排泄物的骚臭以及死亡本身冰冷气息的混合物。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帐篷中央支架上悬挂的一盏小小的煤油马灯,昏黄摇曳的火苗在浑浊的空气中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
帐篷里挤满了人。地上铺着肮脏的草席和破布,上面躺满了形态各异的伤员。断肢残臂,血肉模糊,肠穿肚烂…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呻吟、哭泣、无意识的呓语、垂死者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曲。几个同样满脸疲惫、身上沾满血污和脓迹的医护兵如同麻木的机器,在伤员中艰难地移动着,进行着最简陋、最粗暴的处理——撒上一点灰白色的止血粉,用脏污的布条死死勒紧断肢,或者直接用烧红的烙铁按在流血的创口上!
“嗤啦——!”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青烟和一声非人的惨嚎,一个伤兵大腿根部的伤口被烙铁封住,那士兵眼球暴突,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拿着烙铁的医护兵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转身走向下一个哀嚎的目标。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石头的心口!让他本就眩晕的脑袋更加昏沉。
“老周!老周!” 精瘦汉子对着帐篷深处一个佝偻着背、正在用一把生锈的钳子试图夹出某个伤员腹腔内弹片的身影大声喊道,声音盖过了帐篷内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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