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殷红的血迹，带着一丝极淡的、诡异的阴冷，在何雨水的舌尖上化开。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似凡人血液的腥甜，也不同于灵泉的清冽。
那是一种混杂着死亡、怨念与某种未知法则的奇异味道，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她的神魂。
重生以来，她碾碎过骨骼，撕裂过血肉，凭空吊起过肥硕的身体，一念间分化百千。
她所面对的一切，无论是市井的泼皮，还是黑道的枭雄，在她眼中都与尘埃无异，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受伤”。
尽管这伤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种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同样超脱于凡俗的力量所触碰、乃至斩断一丝神念的感觉，非但没有激起她分毫的怒火，反而让她那颗早已死寂、视万物为刍狗的心，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波澜。
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对手的兴奋，是猎人发现了足以与自己周旋的猛兽时的、病态的愉悦。
“有点意思……”
钟楼之顶，寒风呼啸。
何雨水低声呢喃，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与残忍。她那双燃烧着暗黑色火焰的眸子，不再是俯瞰蝼蚁的漠然，而是闪烁着一种名为“兴趣”的光芒。
她缓缓抬起手，朝着西城那座废弃教堂的方向，虚虚一握。
仿佛要将那藏在阴影中的未知存在，连同整个空间一起，捏在掌心。
那股能斩断她神念的力量，很奇特。
不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也不是精神冲击，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她不理解的规则的“抹除”。
她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色渐深，最后的几丝天光被浓厚的云层吞没，四九城彻底沉入了一片深沉的墨色之中。
除了几条主干道上昏黄的路灯，大部分的胡同都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巡夜的更夫敲响的梆子声，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出很远。
何雨水的身影，如同一缕无法被捕捉的青烟，无声无息地穿行在这些蛛网般的胡同里。
她的脚步落在青石板上，不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她整个人都与阴影融为了一体。
街道两旁的院落里，早已熄了灯火，只有几户人家窗户上糊着的报纸，还透出一点点微弱的煤油灯光。
这个时代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日落而息的简朴生活。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沉入梦乡的时刻，一场神魔与鬼怪的角逐，即将在他们身边悄然上演。
西城，废弃的东正教教堂。
这座曾经辉煌的拜占庭式建筑，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诡异扭曲的轮廓。
洋葱状的穹顶在稀疏的月光下，像一颗巨大的、腐烂的头颅。
密不透风的常春藤如同一条条巨大的森然巨蟒，死死缠绕着斑驳的墙壁，从每一个窗洞里探出头来，随风摇曳，宛如鬼影。
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腐朽、尸蜡与阴冷怨念的气息，比之前麻雀分身感知到的要浓烈百倍，几乎凝成了实质，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寻常人若是靠近，只怕当场就要大病一场。
“目标已进入指定区域。”
“各单位注意，保持最高戒备！重复，保持最高戒备！”
在教堂周围数百米外的几处制高点上，数名身穿黑色便服的“龙组”成员，正通过军用望远镜，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的额头布满了冷汗，紧握望远镜的手，指节都已发白。
他们是“龙组”的外勤精英，每一个都身经百战。
但此刻，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观看一部无法理解的恐怖神话。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监控目标区域，但不允许进行任何形式的干预”。
这是“龙头”在权衡再三后，用嘶哑的声音下达的命令。
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龙组”能够介入的范畴。
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见证。
在所有龙组成员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何雨水走到了教堂那扇被数根粗大铁链和巨大横木死死封锁的橡木主门前。
她没有去扯动铁链，也没有去尝试推门。
她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何其纤细、何其白皙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充满了脆弱的美感。
然后，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手掌贴在了那扇饱经百年风雨、厚重如城门的橡木门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木屑纷飞的爆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快进键。
在龙组成员们无法理解的目光中，那扇坚固无比的橡木大门，连同门后那几根碗口粗的铁链，以及那根足以抵挡千斤撞击的巨大横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地……风化、腐朽、分解。
木头变成了木屑，铁器化作了铁锈。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就这么化为了一捧细腻的、灰黑色的尘埃，在夜风中簌簌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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