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然是一口倒扣的黑铁锅,将整个京城死死地罩在底下。
东城分局的院子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防空灯,无力地洒下几片苍白的光晕,将巡逻公安拉长的身影,在地面上拖拽得如同鬼魅。
审讯室里,那盏瓦数极高的灯泡,像一颗悬在头顶的、恶毒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何雨柱最后的精神防线。
他被铐在冰冷的铁椅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阵刺痛。
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子酸软和寒意。
而就在这栋象征着秩序与威严的大楼深处,一间临时用作拘留的杂物室里,易中海正躺在一张吱嘎作响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他没有丝毫睡意,白天审讯室里那番颠倒黑白的污蔑,让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是后怕,一半是阴毒的快意。
他成功了。
他将所有的嫌疑,都推到了那个病得快死的丫头片子身上。
那个姓高的专家,虽然看着不好惹,但脑子显然不怎么灵光,竟然真的信了。
只要咬死了何雨水是装病,是幕后主使,他易中海,就能从这趟浑水里,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甚至,等风头过去,他还能以“受害者”和“举报人”的身份,重新博得院里人的同情和敬重。
想到得意处,他干瘪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得的冷笑。
他翻了个身,正准备酝酿一下睡意,却猛地感到一股毫无征兆的寒意,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一般,瞬间席卷了全身。
屋子里的温度,仿佛在刹那间,下降到了冰点。
易中海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床薄薄的被子。
他睁开浑浊的老眼,看向门口。
门锁得好好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可那股子阴冷,却越来越重,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屋子里的光线,似乎变暗了。
不,不是变暗,是角落里的那片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拉长、汇聚。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缓缓地,分离了出来。
“谁?!”
易中海的头皮“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想大声呼救,可喉咙里像是被一团冰冷的棉花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嘶鸣。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那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床前。
直到这时,易中海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又精致得如同玉雕的脸。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何雨水!
不可能!
她不是应该躺在病床上,烧得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断气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中海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猛地凸起,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像两条濒死的金鱼。
他眼前的何雨水,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身上还穿着那件病中穿的粗布衣裳,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
那里面,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与冰冷。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易中海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一寸寸地被冻结,被剥离。
“你……你……”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不成调的音节。
何雨水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柔弱无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神只般的威严。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易中海忽然明白了。
她是来索命的!
那个“京城大侠”……根本不是什么傻柱,也不是什么同伙,就是她!
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少女!
一股夹杂着腥臊的暖流,瞬间从他的身下涌出,将那张行军床浸湿了一大片。
他被吓尿了。
他想求饶,想磕头,想告诉她自己错了,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狡辩,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何雨水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那只曾经指着傻柱鼻子骂,曾经动过歪心思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剧痛!
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易中海的神经!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成一团,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迸裂出来!
他想惨叫,想嘶吼,可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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