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那句话，没敢说出声，就含在嘴里，用气儿顶着，吹到娄晓娥的耳朵边。
那点热气，像一条冰凉的虫子，顺着娄晓娥的耳廓就钻了进去。
她浑身的皮肉，瞬间绷紧了，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别瞎说！”
她一把抓住许大茂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声音压得又低又尖。
许大茂疼得“嘶”了一声，可那点疼，根本压不住从脚底板往上蹿的凉气。
他看着何家那扇门，只觉得那门板上的每一道裂纹，都像一只只闭着的眼睛。
院子里，没人说话。
风刮过老槐树的秃杈，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家妇人夜里头压着嗓子的哭。
三大爷阎埠贵蹲在地上，伸着鸡爪子似的手，一颗一颗，把散落的算盘珠子捡回框里。
他捡得很慢，像是那珠子有千斤重。
他脑子里那本账，早就乱了。
王媒婆的命，值多少钱？
李伟的命，又值多少钱？
这笔账，算盘打不响。
秦淮茹的食指，还被她自己含在嘴里，血腥味混着唾沫的味儿，让她一阵阵犯恶心。
她看着何家的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门。
棒梗、小当、槐花……三个孩子的脸在她眼前晃。
她怕了，不是怕鬼，是怕那个“京城大侠”的下一笔血债，会顺着她婆婆，找到她和她孩子的头上。
二大爷刘海中端着茶缸子，僵在院子中央，像个戳在那儿的稻草人。
他那张官威十足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他想说点什么，想拿出官架子来稳定人心，可他张了张嘴，那股子领导训话的劲儿，怎么也提不起来。
他忽然觉得，这四合院，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整个院子，像一口被盖上了锅盖的铁锅，底下烧着文火，锅里的水，一滴一滴，都在煎熬。
何家的屋里，光线昏暗。
何雨柱趴在炕沿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晕过去了。
炕上，何雨水那张烧得通红的脸，在昏暗中，像一块正在慢慢冷却的炭。
她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
高红星职工医院，骨科病房。
一股子消毒水、汗臭、还有烂苹果核发酵的酸味儿，混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往人鼻子里钻。
“老……老易……”贾张氏的声音，抖得像风里的筛子，“那……那个‘京城大侠’……他……他怎么会知道李伟……”
易中海没看她，他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个因为漏水而泛黄的印子，那印子，在他眼里，慢慢变成了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少女的脸。
他明白了。
从何雨水把他打进医院，双腿和左手不明不白的废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和贾张氏，王媒婆，李伟，都只是对方棋盘上，注定要被吃掉的棋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阴冷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狗急跳墙般的疯狂。
“你！”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像生了锈的锯子，在拉扯着木头，“马上去找李伟！”
贾张氏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一哆嗦。
“找……找他干嘛？”
“告诉他，让他小心！”易中海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这事儿，就是何家那个小贱人搞的鬼！那个‘京城大侠’，就是她！”
“什么？！”贾张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别问为什么！”易中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歇斯底里，“你马上去！让他去何家探探虚实，就说……就说是来探病的！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水搅浑！让她露出马脚！”
贾张氏看着易中海那张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也发了毛。
她还想再问，却被易中海那要吃人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腿肚子都在打颤。
“老易，”她临走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让她浑身发冷的问题，“那丫头……她不是快死了吗？全院的人都看着呢……她怎么……怎么……”
易中海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出的，不再是那片黄渍，而是一个装病的少女，正站在他的床尾，冲着他，无声地，笑着。
那笑容，比王媒婆镜子前的那颗心脏，还要让他感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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