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现代性困境:原子化社会的信任危机
(一)共同体的消解与重构
工业革命以来的社会分工,导致传统共同体的瓦解。滕尼斯笔下的 “礼俗社会” 向 “法理社会” 转型,使得 “众” 从情感共同体变为利益联合体。当代中国的 “单位制” 解体、城市化进程中的 “陌生人社区”,加剧了社会原子化。在此背景下,“无钱莫入众” 演变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 在缺乏情感联结的群体中,经济能力不足者更容易成为被排斥的 “他者”。
(二)亲属网络的功能转型
现代化进程重塑了亲属关系的功能属性。传统社会中,宗族承担着经济互助、社会保障的职能,如宋代范仲淹创设的 “义庄” 制度。但现代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削弱了亲属网络的互助功能。与此同时,核心家庭的小型化使得亲属关系趋于松散。调查显示,中国城市家庭的亲属支持网络规模较 20 世纪 80 年代缩小 40%,“遭难寻亲” 的现实基础逐渐瓦解。
(三)信任机制的范式转换
传统社会的信任建立在血缘、地缘的 “特殊主义” 基础上,而现代社会依赖法律、契约的 “普遍主义” 信任。这种转型导致双重困境:一方面,经济能力不足者在普遍主义信任体系中缺乏信用资本,难以获得社会支持;另一方面,特殊主义信任的式微使得亲属关系中的情感支持被功利计算取代。P2P 借贷平台的兴起与崩塌,正是这两种信任范式冲突的典型案例 —— 熟人借贷的传统模式与互联网金融的陌生信任碰撞,最终引发信任危机。
五、价值重构:超越谚语的现代性出路
(一)社会保障的制度性突破
北欧福利国家的实践表明,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可有效缓解 “无钱莫入众” 的困境。通过全民医保、教育补贴、失业救济等制度设计,将个体从经济能力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使其能以平等身份参与社会生活。中国近年来推进的 “共同富裕” 实践,如乡村振兴战略、三次分配制度,正是对传统谚语所揭示的阶层固化的制度性回应。
(二)共同体精神的现代性再造
重建超越血缘、地缘的新型共同体,是破解信任危机的关键。日本 “地域共生” 理念、德国 “公民社会” 实践,展现了通过非营利组织、社区营造构建情感联结的可能。中国 “志愿北京”“上海社区基金会” 等案例,证明了在陌生人社会中培育公共精神的可行性 —— 当 “众” 从利益联合体转变为价值共同体,经济能力将不再是唯一的准入标准。
(三)亲属伦理的创造性转化
在保留血缘情感内核的基础上,重构亲属关系的现代伦理。韩国 “家族会议” 制度、新加坡 “同居津贴” 政策,将传统孝道与现代生活方式结合。中国 “常回家看看” 入法、隔代抚养支持政策,尝试在法律与情感之间寻找平衡。这种转化不是对 “遭难莫寻亲” 的简单否定,而是通过制度设计减轻亲属互助的道德压力,使其回归情感支持的本质。
(四)个体主体性的觉醒
在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社会,个体需建立超越经济理性的自我认同。波德里亚的 “符号消费” 理论警示我们,避免将自我价值锚定于物质资本。魏晋名士的 “越名教而任自然”、宋代文人的 “以文会友”,展现了超越功利的交往范式。当代 “断舍离”“极简主义” 思潮,某种意义上是对 “无钱莫入众” 的逆向解构 —— 通过主动减法,构建不依赖外在资本的社交圈层。
结语:谚语的现代性祛魅与复魅
“无钱莫入众,遭难莫寻亲” 如同一块多棱镜,既折射出传统社会的生存智慧,也映照着现代性的深层危机。在资本逻辑无远弗届的今天,我们既要警惕其揭示的阶层固化现实,也需超越其蕴含的功利主义思维。当社会保障制度托举起个体尊严,当新型共同体重建情感联结,当亲属伦理回归人性本真,这句谚语或将完成从生存策略到历史镜鉴的范式转换 —— 它不再是冰冷的处世指南,而是烛照现代社会如何走向更具包容性文明的精神光源。或许,真正的现代性进步,正在于让每个人都能在 “无钱” 时保有入众的勇气,在 “遭难” 时重拾寻亲的温暖,在资本理性之外,守护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的基本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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