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半跪在葛老道身边,沾满泥污的手轻轻合上老人怒睁的双眼。
他抬起头,眼底是压不住的疲惫,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冰。
“老李,说清楚。
锁龙谣的正调,是唤醒这链子里凶性的‘钥匙’,把沉渊深处的‘环心’引出来…那反调呢?”
他沾着泥和血的手指,虚虚划过玄铁链环上那些残留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纹路。
“反着唱…是不是就能把这扇门…钉死?”
瘸腿李蜡黄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笑,又像是被浓痰卡住。
“钉死?嘿…小子…心思…倒活泛…”
他枯槁的手慢腾腾地伸进油腻发亮的破棉袄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惨白惨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骨殖特有的冷光。
巴掌大小,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布满了细密、不规则的孔洞,形状扭曲,像一截被强行掰断又钻了孔的手指骨节。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清凉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从那些孔洞里幽幽散发出来。
“洗…怨泉…淬的…”
瘸腿李把那惨白骨哨递向张清明,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老河岔…底下…埋了…不知多少年的…蛟龙骨…捞了…最硬…最怨…的一截…心子骨…老板娘…用泉水…煮了…三天三夜…磨出来的…‘龙骨哨’…”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张清明:“…吹…吹响它…锁龙谣…反调…就能…放大…直抵…‘环心’…的…魂核!
是钉死门闩…还是…再给它…送顿点心…看…你们的…造化!
”
“龙骨哨?”
陈斌凑过来,看着那惨白诡异的玩意儿,脸皱成一团,“吹反调?老子打架在行,吹哨子?还是反着吹?这他娘的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
“感觉…好冷…”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突然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挪到了那口翻滚着粘稠黑泥的潭水边,纤细的手指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浑浊的水面,“它…它在听!
”
“什么?”
陈斌头皮一麻。
“水底下…那东西…没睡!
”
林薇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性的恐惧,“锁龙谣…反调…它…它好像…很喜欢?!
感觉…像…像闻到了…更香的…饵!
”
仿佛印证她的话,那口沉寂了没多久的黑色潭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粘稠的泥浆如同烧开的沥青,咕嘟咕嘟鼓起巨大的气泡,又猛地炸开,喷溅出腥臭的黑沫!
潭水中心,缓缓隆起一个庞大的、令人心悸的轮廓!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恐怖意念,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从潭底升腾而起,死死锁定了岸上的三人!
尤其是张清明手中那枚惨白的龙骨哨!
“嗬…嗬嗬…”
瘸腿李喉咙里滚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急切的催促,“…快!
…它醒了…胃口…开了!
再磨蹭…全得…填进去!
”
“操!
”
陈斌被那潭底涌出的恐怖威压激得浑身汗毛倒竖,后背光洁的皮肤下那点麻痒感瞬间变成针刺般的寒意,“老张!
拼了!
吹它丫的!
老子给你打拍子!
反着嚎是吧?老子豁出去了!
”
张清明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呛得他肺叶生疼。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枚冰冷的龙骨哨,惨白的骨质触手生寒,上面细密的孔洞仿佛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葛老道染血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有退路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刺向翻腾的黑潭:“陈斌!
把调子反着吼出来!
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薇薇,稳住心神,试着用灵觉把我们的声音‘压’向潭底那东西!
”
“明白!
”
林薇薇用力点头,闭上眼,双手死死按在太阳穴上,小脸绷紧,一股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意念波动以她为中心艰难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屏障,试图隔绝潭底那恐怖意念的冲击,同时将己方的声音聚拢、引导。
“吼——!
”
陈斌根本不用酝酿,胸腔里积压的怒火、恐惧、还有那股子被逼到绝路的凶悍,瞬间化作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他不懂什么音律,只知道把记忆里那苍老怨毒的调子,一个字一个字、用尽全力地倒着往外崩!
“哟——底——江——沉——索——铁!
嘿——!
”
调子跑得没边,字音更是七扭八歪,纯粹是靠着蛮力嘶吼,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唾沫星子混着血沫横飞。
那声音粗粝、狂暴、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狠狠撞向翻滚的黑潭!
就在陈斌那破锣嗓子吼出第一个倒转的音节时,张清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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