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抬起眼皮，望向城市的方向。
死寂。
令人心悸的死寂。
没有了地底传来的撞击轰鸣，没有了水漂子爬行的粘腻声响，连之前全城此起彼伏的警笛和尖叫都消失了。
只有寒风刮过废墟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这种死寂，比之前的混乱更让人心头发毛。
“门…关上了？”
陈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和更深的茫然，“还是…连门带门框…一起炸没了？”
“不知道。
”
张清明的回答嘶哑而简短。
他艰难地挪到林薇薇身边，探了探她的脉搏，微弱但平稳。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笨拙地给她小腿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做了简单包扎。
动作牵扯着后背的伤势，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单衣。
“嘶…”
陈斌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疼得直抽冷气，“妈的…这破地方…连口干净水都没有…伤口要是烂了…”
“走。
”
张清明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
他弯腰，试图用右手将昏迷的林薇薇背起来，但左臂的拖累和全身的剧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我来！
”
陈斌咬着牙，忍着后背怨印龟裂处的刺痛和全身散架般的酸痛，踉跄着过来，弯腰将林薇薇背到背上。
“操…死沉…”
他骂了一句，额头青筋暴起，站稳都费劲。
张清明没逞强，默默捡起地上半截扭曲的钢筋当拐杖，撑住身体。
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这片散发着焦糊与死亡气息的琉璃巨坑。
城市的景象比废墟更触目惊心。
街道上残留着干涸发黑的淤泥痕迹，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无数车辆被掀翻、扭曲、掩埋在泥浆和碎石中。
一些低洼地带还积着粘稠发绿的黑水。
幸存的人们如同惊魂未定的蚂蚁，在废墟和泥泞中茫然地翻找着，或是呆坐在路边，脸上是劫后余生与巨大创伤交织的麻木。
哭声断断续续，压抑而绝望。
“感觉…像…被巨兽…踩了一脚…”
陈斌背着林薇薇，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看着周围的景象，声音低沉。
没有救援队，没有政府人员，只有混乱和死寂。
这座城，仿佛被彻底遗弃了。
“去…出租屋？”
陈斌喘着粗气问，后背的怨印随着颠簸传来一阵阵空虚的抽痛，龟裂似乎扩大了一丝。
张清明没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角。
一个穿着肮脏工装、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正神经质地用一根铁棍反复戳着路边的下水道口，嘴里念念有词：“…没了…都没了…嘿嘿…都下去了…”
他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瘫坐在泥水里，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先找药。
”
张清明收回目光，声音沙哑，“处理伤口。
薇薇需要。
”
他们在一家被砸塌了半边门脸的社区小诊所里，找到了急需的酒精、绷带和几盒过期但还能用的抗生素。
诊所里一片狼藉，药品散落一地，显然已被洗劫过。
张清明给林薇薇重新清洗包扎了小腿伤口，又给自己和陈斌处理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皮外伤。
冰冷的酒精刺激着伤口，带来短暂的清醒和更深的疲惫。
“老张…”
陈斌赤裸着上身，后背那片青黑怨印如同破碎的劣质瓷器，龟裂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边缘处甚至剥落了一些细小的、如同焦炭般的碎屑。
他烦躁地用手挠着裂痕边缘，那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和空虚的刺痛。
“这鬼东西…感觉…在…在漏气？还是…要碎了？”
张清明包扎好自己手臂上最后一道伤口，走到陈斌身后。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带着一丝试探，轻轻触碰了一下怨印龟裂的边缘。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粘稠的怨毒气息，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瞬间顺着指尖窜入！
同时，他右臂深处那股沉甸甸的麻木污浊感猛地一跳，仿佛被同源的气息引动！
“嘶…”
张清明猛地缩回手，指尖传来被灼烧般的刺痛。
陈斌后背的怨印，根本不是在消散！
那龟裂的纹路下，是更精纯、更粘稠的沉渊怨毒！
如同被压缩的岩浆，正在寻找新的出口！
而自己右臂深处的污浊，就是它渴望的通道！
“怎么了？”
陈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别碰它！
”
张清明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在…蜕变？或者说…被那场爆炸…震得…更‘精纯’了。
”
他看向自己那条青灰色的残臂，“我们身上的‘泥’…没洗干净…反而…被炼过了。
”
“炼…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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