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尚未散去。杨仇孤在剧痛和疲惫的双重侵袭下,终于昏睡过去,呼吸虽仍粗重,却平稳了许多。张欣儿没有离开,打来清水,用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和脖颈的血污与冷汗。她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那柄染血的鱼叉被丢弃在角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夏施诗洗净手,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伤得很重,但性命无碍,只是这左臂……即便日后痊愈,恐怕也难以恢复如初,阴雨天难免酸痛,武艺也会大打折扣。”她语气带着惋惜,杨仇孤的悍勇她是见过的。
我点点头,心头沉重。杨仇孤是为护着张欣儿才伤成这样,这份情,张欣儿欠大了。看着张欣儿那副失魂落魄又强自镇定的模样,我和夏施诗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两人之间,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时,厢房门口光线一暗,一个小小的身影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是穗禾。木盘上放着一碗刚刚煎好的、冒着热气的汤药,气味苦涩。
“娘,药煎好了。”穗禾的小脸依旧有些苍白,是昨夜灵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没有多看地上那滩血迹和角落里刘岑的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寻常物件。她径直走到床边,将药碗递给张欣儿,“欣儿姐姐,给杨叔喝了吧,安神补气血的。”
她的镇定远超年龄,那份曾经手刃仇敌后淬炼出的冷静,在此刻显露无遗。张欣儿接过药碗,低声道谢,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试图唤醒杨仇孤喂药。
穗禾这才转向我们,目光扫过杨仇孤包扎严实的伤处,又看向外面的何峰和韩策言,最后落在我脸上,轻声问:“爹,是二房那边的人干的,对吗?”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在她面前,无需过多隐瞒她的特殊早已注定了她无法置身事外。
穗禾的小手微微握紧,掌心似乎又有微不可察的淡红光晕一闪而逝,如同昨夜那内蕴的枫火。“他们伤了杨叔,吓坏了欣儿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味道,“何震……是坏人。”
廊下的何峰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摇动的折扇微微一顿,温和的目光投了进来,落在穗禾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这位三弟何源的心上人甘衡正怀着他何家的血脉,而他却在这里谋划着除掉二弟何震的左膀右臂。家族倾轧,血亲相残,这本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而穗禾,这个身负奇异力量、被我和夏施诗认作干女儿的小女孩,似乎正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这漩涡的最深处。
“大哥,”一个怯懦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打破了偏院凝重的气氛。只见何源探头探脑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显然是听说了码头发生的事情,吓得够呛,又不得不来打听消息。他看到角落里刘岑的尸体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大……大哥……这……这真是刘岑?他……他死了?”何源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二哥……二哥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我们去跟爹说……让爹……”
“三弟。”何峰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爹近日闭关,家中事务由我暂代。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回去照顾好甘衡姑娘便是,她受不得惊扰。”
提到甘衡,何源脸上闪过一丝柔情,但更多的仍是恐惧。“可是……可是二哥他……”
“回去。”何峰的声音微沉。
何源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又惊恐地瞥了一眼刘岑的尸体,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偏院。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何峰轻轻叹了口气,折扇收起,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与厌烦。这个三弟,性子太过软弱,难成大器,若非为了护着他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与何震的对抗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急迫和激烈。
夜色,如同墨汁般缓缓浸染天空。偏院早早点了灯,却更显得庭院深深,寂静莫名。
程伟早已消失无踪,如同真正融入了阴影。我们都知道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亥时三刻。 城西,鬼手崔三的赌档正是最喧闹的时候。骰子碰撞声、赌徒的吆喝声、赢钱的狂笑和输钱的咒骂交织在一起,乌烟瘴气。
后巷,死胡同。 一个穿着锦袍、满脸横肉、右手戴着一只露指黑铁手套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对着墙根撒尿,正是“鬼手”崔三。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恶的打手,警惕地打量着昏暗的巷口。
“妈的,今天手气真背!”崔三啐了一口,“刘岑那厮也是废物,抓个娘们都能把自己搭进去,还得让二爷烦心……”
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头顶的屋檐垂下,恰好落在崔三和两名打手之间狭窄的空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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