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刚透进糊着粗纸的窗棂,我还沉浸在昨夜疲惫与伤痛交织的昏沉里,就被穗禾那特有的、带着点急切的清脆嗓音吵醒了:
“爹!别睡了!快醒醒!我小叔来了!”
“小叔?”我脑子还像灌了浆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想再多赖一会儿。但“小叔”这个词像根针,瞬间刺破了我朦胧的睡意——穗禾的小叔,不就是我的五弟何源吗?他媳妇甘衡肯定也跟着来了。
何源不在东关县好好待着,守着韩哥打理我们打下的地盘,怎么又跑到这西关县来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在北门村那破败的窝棚里,他风尘仆仆地找来;第二次是我刚刚在东关县站稳脚跟,拿下了四五两个阶级,脚跟还没焐热,他又找上门;第三次是在王家大院那场混乱之后……每一次都是隔着千山万水,跋涉而来。这次,又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心头疑虑顿生,我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肩头和腿上的伤口被这突然的动作牵扯,传来阵阵钝痛,但这痛楚也让我彻底清醒。我忍着疼,匆匆用冷水抹了把脸,胡乱套上衣服,便快步走出房门,直奔客栈简陋的前厅。
果然,前厅那几张瘸腿的桌子旁,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何源和甘衡。何源正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甘衡则安静地立在一旁,眼神温婉。看到我出现,何源的眼睛立刻像拨开了云雾的星星,骤然亮了起来,咧开嘴大喊一声,带着他特有的、毫不掩饰的亲近:
“阳哥!”
“源子!”我快步迎上去,脸上堆起笑容,心底却疑云更重,“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儿,我好安排安排。”
何源嘿嘿一笑,那笑容里有见到我的由衷喜悦,却也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阳哥,没啥大事,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在这边过得咋样。”他顿了顿,目光在我包扎的肩头和微跛的腿上扫过,关切地问,“阳哥,你…你这是咋弄的?”
甘衡也适时地俯身行礼,声音柔和:“阳哥,许久不见,您一切可好?”她温婉的目光里也带着询问。
“都好都好,一点小麻烦,不碍事。快坐,坐下说话。”我招呼着他们在一张相对完好的桌子旁坐下。杨仇孤、张欣儿和夏施诗也陆续出来了,见到何源夫妇,都有些意外,寒暄了几句。
待众人落座,小二上了几碗粗茶,我顾不上喝茶,目光灼灼地盯着何源,直接切入主题:“源子,东关县那边有韩哥坐镇,我是放心的。你撇下那边跑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看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何源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大口茶,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那茶水能给他勇气。他放下碗,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再是刚才纯粹的喜悦,而是掺杂了犹豫和一种…像是要坦白什么的决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才能让我更容易接受。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眼神也愈发严肃锐利。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东关县出了什么韩策言处理不了的岔子?还是他们小两口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是……与我眼下在西关县的困境有关?各种猜测在脑中飞速掠过,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何源,希望他能立刻给我一个答案。
终于,何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砸了下来:
“阳哥,其实……西关县是我的老家……我是西关县何家人氏。”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耳边炸响!
西关县何家?!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了我的脑海!
我猛地坐直了身体,肩头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剧痛,但我此刻完全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四个字在疯狂回荡——**西关县何家!**
这名字我岂止是不陌生?简直是如雷贯耳!
西关县何家!那可是西关县真正的“地头龙”,盘踞此地近四百年的名门望族!他们不仅仅是家大业大、根深蒂固那么简单。江湖上谁不知道,西关县何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太极功夫世家?其祖传的太极功夫,以柔克刚,深不可测,是真正开宗立派的武学大家!在本地,何家就是威望和秩序的象征,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连官府也得客气三分。那是跺跺脚,整个西关县都要颤三颤的存在!
如今,这个与我一同在东关县泥潭里摸爬滚打、一起刀口舔血、被我视为手足兄弟、憨厚耿直的何源……他告诉我,他是这个何家的人?
这怎么可能?!这巨大的反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认知上!
我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锁在何源那张熟悉的脸上。这张脸,我曾无数次看过他憨笑、怒骂、拼杀时的狰狞……此刻,我却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试图从那熟悉的眉宇间、鼻梁的线条、甚至嘴角的弧度里,拼命寻找一丝一毫能与那个威名赫赫、底蕴深厚的太极世家联系起来的特征或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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