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圣坛的穹顶悬着数十枚鹅蛋大小的发光晶体,冷白色的光像淬了冰的月光,直直地砸在地面。
断裂的金属藤蔓横七竖八地铺着,淡蓝色的魔力余温还在断面微微跳动。
那是被黑色魔力波斩断时残留的痕迹,像濒死生物最后的喘息,却早已没了半分缠绕时的凌厉。
碎片间偶尔碰撞,“叮铃”一声轻响撞在穹顶弧形的内壁上,又折回来,裹着金属特有的冷意钻进耳膜,在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厅里荡开,闷得人胸口发紧。
林恩被艾莉娅半扶着起身时,胸口的剧痛突然炸开,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五脏六腑狠狠拧了一把。
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艾莉娅扶着他小臂的皮肤里。
喉间的血腥味还没散去,他下意识地往怀里摸,父亲的日记被紧紧按在胸口,皮质封面被汗水浸得有些温热,指尖划过封面上凸起的机械纹路时,心脏才稍稍稳了稳。
那是父亲生前亲手刻的星轨图案,熟悉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暖流,顺着指尖爬到心口,压下了几分脏器被震碎般的灼痛。
这日记里藏着魔力稳定装置的核心数据,是马库斯盯着的肥肉,更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对抗那个“鸠占鹊巢”的恶魔的筹码。就算拼了命,也绝不能丢。
“慢点,别扯到伤口。”艾莉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左手食指还扣在空箭囊的皮革边缘,指腹磨得发红。
刚才最后一箭射出去时,弓弦震得她虎口发麻,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的右手死死攥着林恩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却像盯着随时会扑上来的饿狼,一瞬不瞬地锁在不远处的马库斯身上。
斗篷下摆被金属藤蔓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细小的金属碎屑,甚至有几片还嵌在皮肤里,可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马库斯的动向里,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发难。
橡木在一旁挣扎着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一声。
他刚从兽形变回人形,胸腔里的伤还没缓过来,一口血咳在嘴角,暗红色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深色的衣襟上,很快洇开一片暗沉的血迹,像极了灵植家族庭院里那株枯死的血藤花。
他扶着旁边一根断裂的金属柱,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膝盖刻意弯着,却悄悄把重心往林恩那边靠了靠。
想替他多分担点重量。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气音,每说一个字都像要扯到肺腑的伤口:“别...别硬撑,我们先出去...留着命,才能报仇。”
三人互相支撑着,脚步踉跄地朝着圣坛大门的方向挪。
金属地面的冰冷顺着鞋底往上爬,钻进裤管,冻得小腿发麻,可胸口的疼更甚,像有根烧红的铁丝扎在肺里,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灼痛。林恩的视线偶尔扫过不远处站着的马库斯,心脏就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那张脸,和他记忆里父亲画像上的面容一模一样。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甚至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淬了毒般的嘲讽和掌控一切的傲慢,像一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破碎的心。
那是父亲的脸啊!!!
是小时候会把他举过头顶,笑着陪他在庭院里追蝴蝶的脸;是深夜在书房里研究魔力装置,会偷偷给他塞一块水果糖的脸。
可现在,这张脸上却挂着如此陌生的、残忍的表情。
马库斯就站在那枚泛着淡蓝光晕的金属球旁,指尖轻轻摩挲着金属球的表面。
蓝色光晕像受惊的萤火虫般往后缩,可刚退开半寸,就被他周身缠绕的黑色魔力卷住,硬生生拽了回去。
光晕在黑魔力里挣扎着,一点点变暗,最后成了黑潮里的一抹残碎光点,诡异的明暗交织在他指尖流转,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看着三人艰难挪动的背影,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带着刻意的轻慢,像看着三只在蛛网里挣扎的飞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跑吧,林恩。你以为你们能跑多久?”
林恩的脚步猛地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艾莉娅攥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在提醒他。
留得青山在,才能报仇。若是现在回头,他们三个只会全部死在这里,连给母亲和家族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了?”马库斯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长袍在金属地面上拖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毒蛇吐信。
他的目光落在林恩怀里鼓起来的地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鹰隼盯上了猎物:“是在护着凯伦的那本破日记?”
他嗤笑一声,指尖的黑魔力突然暴涨,拍在旁边的金属柱上,柱子表面瞬间爬满黑色纹路,“里面确实有不少好东西,魔力稳定装置的核心参数,机械遗族的防御技术...可惜啊,凯伦太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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