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在天际线处压得极低,低到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片湿冷的“绒布”。
风里夹着细碎的冰粒,打在脸上像针扎似的,他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母亲吊坠。
那枚银质的小坠子表面早已覆上一层薄霜,却仍在衣料摩擦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像是母亲留在世上的一点温度。
这是他从灰石镇出发后,第n次在行进中无意识触碰它了。
“再走两个时辰,就能看到冰原的边界了。”橡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位杂草德鲁伊的树皮铠甲上沾着不少灰褐色的苔藓,连鬓角的胡须里都夹着几粒雪籽。
他习惯性地伸手按住身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指尖立刻蔓延出几缕淡绿色的魔力丝线,那些丝线细得像蛛丝,轻轻钻进石缝里,像是在与里面最后一点植物根系低声交谈。
过了片刻,他收回手,眉头微蹙:“我的能力感知到前方魔力场很奇怪,没有自然魔力的流动,反而像……像被冻住的金属,硬邦邦的,一点活气都没有。”
艾莉娅走到林恩身边,她翠绿的头发被风搅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精灵特有的尖耳尖上沾着细碎的雪粒,耳尖的绒毛还在轻轻颤动,那是精灵族感知气流的本能。
“冰原废都以前是机械遗族的领地。”
她抬手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划过披风边缘绣着的精灵符文,目光望向远方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在风雪里若隐若现,像一头伏在地上的巨兽。
“部落里的古籍提过,那里的建筑都是用‘不会生锈的金属’造的,但后来一场大暴雪把整个废都埋了大半,现在只能看到最高的塔楼顶端露在外面,像巨兽的牙齿。”
林恩点点头,伸手从背包里摸出德鲁伊长老给的简易地图。
羊皮纸在低温下变得硬邦邦的,手指一捏都能听到细微的“咔嗒”声,他用指尖按住地图上标记“冰原废都”的位置,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想起灰石镇外荒坡上的凝血草。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黄昏的渐变,而是像有人突然拉上了黑布,光线瞬间沉了下去,连远处的岩石轮廓都变得模糊。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艾莉娅,她猛地停下脚步,精灵耳尖的绒毛颤得更厉害了:“风不对劲,是暴风雪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就从西北方席卷而来,那声音先是远处的低呜咽,像无数冰粒在金属管里滚动,接着陡然拔高,变成刺耳的啸叫,贴着地面卷过来。
地面上的苔藓被狂风掀起,卷着雪粒打在三人脸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人睁不开眼。
橡木脸色一变,立刻伸出粗糙的手,一把抓住林恩和艾莉娅的手腕:“跟我来!前面五十步有块凹陷的巨石,能避一避!”
他的脚步极快,树皮铠甲在石缝间灵活穿梭,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了一体——这是杂草德鲁伊特有的能力,在地形复杂的区域移动时,能借助植物根系感知地面起伏,比常人快上数倍。
林恩被他拉着跑,只觉得耳边全是风声,脚下的岩石和积雪不断向后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冷风灌进喉咙里,像吞了冰块似的疼。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很快降到不足三步,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连身边的艾莉娅都快要看不清了。
林恩下意识地催动“枯荣感应”,指尖传来微弱的暖流,顺着地面慢慢蔓延开去。
冰原上的植物极少,但仍有一些耐寒的细小苔藓扎根在岩石缝隙中,它们的根系像是一条条微弱的生命信号,在狂风中艰难地维持着跳动,像黑暗里的小灯。
林恩紧紧盯着这些信号的方向,突然发现左前方的信号断了,那里本该有一片苔藓,现在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他立刻大喊:“左边!左边五步有个冰坑,小心!”
橡木反应极快,立刻往右边偏了半步,等他们跑过那片区域,林恩回头一看,才发现雪地下藏着一道深沟。
那冰坑足有两人深,边缘结着锋利的冰棱,冰棱上还挂着之前被风吹进去的枯枝,已经冻成了冰雕,若是掉下去,在这种低温下根本不可能爬上来。
艾莉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看向林恩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你的枯荣感应连这么细的苔藓都能察觉到?刚才那片苔藓还没指甲盖大吧?”
“只是运气好。”林恩笑了笑,却没说自己是故意将感应范围缩到最小,像用放大镜找东西似的,才捕捉到那些几乎要被风雪冻僵的生命信号。
他知道,越是靠近冰原废都,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德鲁伊长老说过,那里除了机械残骸,可能还残留着当年机械遗族留下的魔力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三人终于在暴风雪彻底爆发前躲进了那块凹陷的巨石后。
巨石内部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像个天然的小山洞,能挡住大部分寒风,只有少量雪粒从缝隙里飘进来,落在地上很快化成水,又结成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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