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期末考试的结束铃响彻教学楼，像一声冗长的叹息，抽走了绷紧一个学期的弦。南江大学瞬间被一种喧嚣的空旷填满——走廊里是拖着行李箱滚轮声和兴奋的告别，空气里漂浮着假期的承诺，却也掺杂着离别前夕特有的、微妙的沉寂。
陆宇交上最后一份考卷，走出考场，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失落。这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他将失去那个最正当的、每周至少能见她几次的理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班级群里炸开锅的假期计划，旅游、实习、宅家刷剧……热闹是别人的。他手指滑动，下意识点开了那个几乎空白的对话框，置顶的联系人——沈清寒。上一次消息，还是两周前她简洁地回复一个课程相关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敲下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看似最公事公办的措辞：「沈教授，本学期感谢您的指导。祝您假期愉快。」
发送。然后，等待变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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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寒批改完最后一沓试卷，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平行线般的光影。她习惯性地在成绩录入系统里勾选完最后一个学生的分数，鼠标光标却在一个名字上短暂停留——陆宇，A+。
不仅仅是分数。他的解题思路，总带着一种让她不得不为之侧目的闪光。
手机屏幕亮起，那条新信息弹了出来。公文化的措辞，发信人的名字却让她的指尖微微一顿。指导？她眼前闪过的是他追问时灼热的眼神，是雨夜屋檐下那句关于“雨声”的、包裹着试探的话。
她本该同样公事化地回复一句“也祝你假期愉快”。
但指尖落下时，却多了几个字：「谢谢。假期若有学术问题，可邮件联系。」
发出后，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这已是她能允许自己做出的、最大程度的逾越。一个微小的，几乎不存在的情感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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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正式开始。
距离成了实体化的折磨。对陆宇而言，南江市变得空前巨大，又异常狭小。巨大是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隔着一个他无法轻易跨越的、前往教师住宅区的理由和勇气。狭小是因为，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触发回忆：图书馆那个他们讨论过的靠窗位置，教学楼走廊那次短暂的迎面相遇，甚至食堂里她偶尔喜欢点的那个窗口的菜式。
他开始给她发邮件。
借口是现成的——学术问题。他翻出她所有的论文，精读，字斟句酌地写下疑问和思考。每一封邮件都像一篇小论文，结构严谨，逻辑清晰，生怕流露出一丝一毫不该有的情绪。
等待回信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他会反复刷新邮箱，听到提示音心跳就漏跳一拍，发现是垃圾邮件又瞬间跌落谷底。
而当她的回信真的躺在收件箱里时，那种喜悦又近乎战栗。她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精准，直指核心，从不拖泥带水。有时会推荐一两篇相关的文献。完全是导师对优秀学生的态度。
但他却像解读密码一样，解读着她的每一个用词，每一个标点。她这次比上一封多回复了两行字。她这次用的“值得注意的是”而不是“需注意”。她这次回复的时间间隔比上次短了三个小时……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成了他漫长假期里唯一的光亮和支撑。他贪婪地汲取着，并据此构建着庞大而脆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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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沈清寒而言，假期并未带来预期的宁静。
书房窗户正对着小区里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蝉鸣聒噪。书桌上摊开的书页，常常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她的思维效率降低了。
那个熟悉的、带着灼热求知欲的身影不再出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和满架冰冷的书籍。空气里，那种极淡的、属于年轻男生的清爽气息早已消散无踪，只剩下旧纸墨和灰尘的味道。
他的邮件定期而来，频率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一种存在感。问题提得越来越深，显示出他假期并未荒废，而是在大量阅读和思考。这让她感到一种隐秘的欣慰，甚至是一种……被需要的价值感，不同于学术上的认可。
她开始习惯在每天下午某个固定时间查看邮箱。回复时，她会比批改作业更加字斟句酌，反复审视自己的语气是否过于严厉或过于随意。她推荐文献时，会下意识地想，这本书他会不会喜欢？这个方向是否契合他那种跳跃的思维？
一次，他在邮件末尾，极其自然地加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近日南江持续高温，教授您注意防暑。」
沈清寒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这超出了学术探讨的边界。她应该忽略。
但第二天回复时，在解答完所有数学问题之后，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半晌，最终飞快地敲下一行，仿佛怕自己后悔：「你也是。外出调研，注意安全。」——他前几天邮件里提过要跟同学去参加一个暑期实践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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