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混着粗糙草木灰的水浸没到手腕,一心将又一个沾满油污的瓷盘按进木盆底部,拿起旁边一束干硬的稻草,开始机械地刮擦。
碱水反复浸泡,让他指尖的皮肤开始发白、起皱,并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感。
这是管事对他“昨日不慎将一滴汤汁溅到宾客翼楼地毯上”的惩罚——在这个没有洗洁精的时代,清洗贵族宴饮后留下的、满是顽固油污的餐具,本就是最令人畏惧的苦役之一。
“阿嚏——!”
他猛地偏过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水盆边缘溅出几滴浑浊的水花。
几乎在喷嚏声落下的瞬间,耳朵里内置的微型耳机便传来了奥尼尔·马库斯那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怎么,我们叱咤风云的珀尔修斯3-1,洗了几天盘子,就给洗感冒了?”
“需不需要我派架无人机给你空投点感冒药?”
一心面无表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知道情报支援队的那群人还在屏幕后面看戏,他甩了甩手,指尖在领结后方轻轻按下PTT:“去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洗好的盘子递给旁边一个正在擦拭铜壶的、面色疲惫的老仆役。
老仆役默默接过,用干布擦去水迹,叠起,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习惯性地嘟囔了一句:“新来的?忍忍吧,管事就这德行,过几天就好了。”
一心抬起头,视线穿过厨房敞开的、雕刻着繁复麦穗纹路的石制窗框,向外望去。
此时,他正身处黑金城东南方向五十公里外,那座依山而建、声名在外的巨大庄园——琥珀山庄。
冬日苍白的阳光勉强照亮了这座宏伟建筑的轮廓。
它背后远处的密林外,是陡峭的、覆盖着枯黄藤蔓与耐寒苔藓的山体,险峻地探出,下方即是深潭。
若在夏季丰水期,山中充沛的地下水会山体外形成一道气势磅礴的瀑布,轰鸣着坠入深潭。
但此刻是冬季枯水期,水源退缩,只余下岩壁上大片湿漉漉的、反着光的深色水痕,以及谷底传来的、微弱如呜咽的流水声。
这里属于自由市同盟七大巨头之一的粮食巨头家族,是其炫耀财富与权力的夏季行宫,亦是每年“金琥珀节”最盛大宴会的举办地。
从远处眺望,它绝非一座简单的庄园,更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微型城镇。
中央矗立着气势恢宏的主宫殿,以其为轴心,向外辐射出包括礼拜堂、数栋宾客翼楼、仆役居住的矮屋村落、大片即便在冬季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私人农场、光秃秃但路径规整的狩猎林、以及一个如今船只稀疏的码头。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远处那座横跨在瀑布上方峡谷巨型石桥,如同一条灰色的石龙,桥身粗壮,见证着建造者雄厚的财力——听说,那座桥的两侧,甚至都没通路。
整座山庄的防御体系也悄然展现在一心的观察中:
主殿入口与几乎每一个楼梯的出入口,总有两名身披锁甲、腰配长剑的固定守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庭院中,四人一组的巡逻队按固定路线穿梭,每隔半小时交叉一次。
高处了望塔上,隐约可见弓箭手的身影,视野覆盖山庄主要通道与外围。
这种程度的警戒,显然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同时给到访的嘉宾们一种“专业”的既视感。
视线收回,一心继续与满盆的油污作斗争。为了三大商会联合委托的那个“湿活”,他在“金琥珀节”正式举行的五天前,就以侍者的身份混入了这座山庄。
至今,已是连续第三天在这间充斥着蒸汽、油烟和呵斥声的庞大厨房里连轴转了。
为了能够近距离接触目标——那位将在宴会上致辞的教廷“经济顾问”奥尔德斯·格雷,一心特意选择了餐饮侍者的岗位。
这意味着他有机会端着酒水餐食进入主宴会厅,甚至靠近核心区域。
筹备这样一场盛会,其工作量是惊人的。
庄园实际上在六个月前就已开始启动各项准备,用于装潢的昂贵丝绸、香料、金银器皿在半个月前便已陆续运抵。
所有的仆人,从管家到最低等的杂役,都根据那份厚如砖头的预案,反反复复排练了无数遍宴会的每一个环节,从宾客引导、餐具摆放、到上菜顺序和应急处理,力求完美无瑕。
每一天在这里消耗的资源,其价值足以支撑一个普通城镇大半年的用度。
此外...像一心这种“火线上岗”的情况,本不该出现。
多亏了奥尼尔操控情报网络,为他伪造了一个略微滑稽的身份——某个边陲小地、急于巴结粮食巨头高层的小贵族家的“远房表亲”,被塞进来“见见世面”,实则是家族希望能借此攀上高枝。
这个身份既解释了为何他这个年纪还来做侍者,其“攀附”的动机又足以让真正的贵族们嗤之以鼻,懒得过多关注,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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