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别打朵朵……朵朵乖乖的……”
怀里的小身体像寒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个不停,那双曾充满星光的大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死死盯着陈锋。她甚至不敢大哭,只是压抑地、细碎地抽噎着,仿佛大声一点就会招来毒打。
这句话,比十一月的河水还要冰冷千万倍,瞬间冻穿了陈锋的心脏。
他前世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让亲生女儿对他恐惧至此!
“不打,爸爸再也不打朵朵了!”陈锋的声音是哑的,带着来不及收敛的恐慌和滔天的悔恨,他试图用手去擦女儿脸上的泪水和河水,可他那粗糙冰冷的手指刚一碰到她的小脸,朵朵就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这反应让陈锋的手僵在了半空,心口像被巨石狠狠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再尝试触碰,只是用那双发红的眼睛,贪婪又痛苦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一字一句,用尽两世的力气发誓:“朵朵别怕,爸爸回来了,爸爸再也不赌了!再也不打你了!爸爸发誓!”
这话与其说是给女儿听,不如说是给他自己,给这荒唐重生的一个烙印。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啧,现在说得好听,之前干嘛去了?”
“狗改不了吃屎,等着瞧吧。”
“孩子可怜哦……”
陈锋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不那么像前世那个浑蛋。他小心翼翼地,用尽量轻柔的动作,将裹着他湿毛衣的女儿更稳地抱在怀里,站起身。
“回家,爸爸带你回家,找妈妈。”他迈开步子,无视自己浑身湿透带来的沉重和冰冷,也无视那些扎人的目光,大步朝着记忆中的筒子楼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的冻土都传来坚硬的触感,80年代末老破小区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斑驳的墙壁,昏暗得几乎不亮的路灯,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公共厕所混合的复杂气味。这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把一切搞砸的起点。
怀里的朵朵还在轻微发抖,小声啜泣,但或许是因为陈锋那句反复保证的“不打”,又或许是他怀抱的力度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并没有再激烈地挣扎。
陈锋一边走,一边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方式安抚。
“朵朵冷吗?抱紧爸爸就不冷了。”
“看,那边有只猫过去了……以后爸爸也给你养一只,好不好?”
“马上就到家了,妈妈肯定等急了。”
他喋喋不休,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甚至有些可笑的话,完全不见前世商业巨鳄的半分沉稳。他只是怕,怕一停下来,女儿那恐惧的眼神又会浮现在他眼前。
朵朵渐渐停止了哭泣,大概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冰冷的河水让她耗尽了力气。她偷偷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这个似乎和以前不一样的爸爸。
他的下巴绷得很紧,脸上还有水珠滚落,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汗水。他的怀抱很紧,勒得她有点不舒服,但是……很暖。而且,他一直在说话,声音哑哑的,却不像以前那样凶巴巴地吼她“赔钱货”、“吵死了”。
小姑娘混乱了,小脑袋靠在爸爸湿漉漉的胸膛上,能听到里面“咚咚咚”跳得飞快的心脏声。
筒子楼破旧的木质楼梯出现在眼前,陈锋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楼上那个家,还有一个被他伤得更深的女人在等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楼梯。
“吱呀——”
老旧的楼道门被推开,他家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绿色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陈锋抱着女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嘶喊:
“朵朵!我的朵朵!你在哪儿啊?!妈妈错了,妈妈不该不管你……你回来啊!”
是林婉秋!
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充满了崩溃的边缘感。
陈锋鼻子一酸,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婉秋,朵朵在这!”
狭小、杂乱、充满霉味的房间里,林婉秋正像无头苍蝇一样翻找着床底和柜子,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得像纸。听到声音,她猛地回头。
当她看到陈锋怀里的朵朵时,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彩。她踉跄着扑过来,一把从陈锋怀里“抢”过女儿,紧紧抱住,失声痛哭。
“朵朵!妈妈的朵朵!你吓死妈妈了!你跑去哪里了?!你怎么浑身都湿了?!”她摸着女儿冰冷的小脸和湿透的衣服,身体抖得比朵朵还厉害。
但下一秒,她抬起头,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向陈锋,那里面是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陈锋!你是不是又打她了?!你是不是又输钱了拿孩子出气?!她可是你亲女儿啊!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娘俩你才甘心?!”
面对这尖锐的指责,陈锋没有像前世那样暴跳如雷地反驳甚至动手,他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妻子所有的怒火和痛苦,声音低沉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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