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在恶臭、拥挤、恐惧和隔壁阿龙断续的呻吟中煎熬而过。陈默几乎彻夜未眠,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精神却紧绷到了极点,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悸。天刚蒙蒙亮,甚至无法透过那肮脏的窗户判断确切时间,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电铃声就毫无征兆地在整个楼层炸响!
哔——哔——哔——!!!
声音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
通铺上如同尸体般躺卧的人们,像被通了电一样,瞬间弹起!动作麻利得近乎条件反射。穿衣、叠被(虽然所谓的被子只是一块破旧的毯子)、下床、排队,整个过程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完成,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仿佛经过千百次的训练。
陈默和其他三个新人则慌乱无措,手忙脚乱地跟着模仿,显得格格不入。
“快!他妈的快点!想挨揍吗?!”宿舍铁门被打开,几个手持橡胶棍的打手站在门口,厉声呵斥着,像驱赶牲口一样将众人赶出宿舍。
没有洗漱,没有早餐。他们被驱赶着走下楼梯,再次来到楼下那个硬化的院子。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驱散园区内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其他楼里也涌出大量穿着同样灰色号服的人,男女都有,个个面色憔悴,眼神空洞,低着头,默默地走向园区中央那栋最大的、窗户都被铁丝网封死的楼房。
人流沉默而迅速地涌入大楼。陈默被裹挟在其中,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知道,所谓的“上班”,就要开始了。
进入大楼,一股更加嘈杂、闷热、混合着汗味、廉价烟味和电脑设备过热味道的浑浊气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几乎望不到头的开阔空间,仿佛一个废弃的仓库被粗暴改造过。
景象令人震撼,更令人窒息。
密密麻麻的、如同工厂流水线般的工位,一排排延伸出去,每个工位只有极其狭窄的空间,放着一台老旧不堪的电脑显示器、一个油腻的键盘、一个耳麦,以及一部电话。数以百计的人,如同被钉在工位上的零件,已经坐在那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整个大厅里回荡着一种诡异无比的声浪。上百人同时用各种口音的普通话,对着耳麦说话,声音或热情洋溢,或温柔体贴,或自信满满:
“亲爱的,你昨晚睡得好吗?我好想你啊…”
“王先生,您放心,这个内部消息绝对可靠,我们的分析师团队都是华尔街回来的…”
“李阿姨,这个养老投资项目是国家政策扶持的,稳赚不赔,名额马上就没了…”
“宝宝,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等我这边项目忙完,马上就飞过去见你…”
这些话语充满了虚假的甜蜜、诱惑和急切,但说话人的脸上,却大多面无表情,眼神麻木,甚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恐惧,仿佛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某种指令。巨大的反差,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个穿着稍好一些、像是小头目模样的人,以及更多手持警棍或电棍的打手,在工位之间的过道里来回巡视,目光锐利如鹰隼,监视着每一个人的状态。任何一点懈怠、任何与工作无关的小动作,都可能招来一声呵斥甚至更直接的暴力。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科技公司的办公区,而是一个巨大的、高效运转的诈骗工厂!每一个工位上的人,都是一台被恐惧驱动的、专门生产谎言和陷阱的机器!
陈默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工作”的含义。
他们被带到一个相对空闲的区域。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眼神精明而疲惫的男人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旁边站着两个一脸凶相的打手。
“王经理,新来的四个货。”带他们过来的守卫对那个西装男人说道。
王经理抬起眼皮,扫了陈默四人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几件刚到货的工具,冷漠而高效。他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始分配。
“你,,去B区3组。你,,去C区1组。你,,去A区2组。”他语速极快,指着另外三人。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陈默胸前的号码上:“。你,跟我来。”
另外三人被守卫带走了。王经理对陈默歪了歪头,示意他跟上,然后走向工区的深处。陈默心脏怦怦直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穿梭在这片由谎言和恐惧构成的森林里。耳边充斥着的各种诈骗话术,像魔音灌耳,让他头皮发麻。
最终,他们在F区的一排工位前停下。一个工位上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年轻人,看到王经理过来,吓得赶紧坐直身体,对着耳麦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
王经理对工位旁边一个正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监督组员的小头目喊道:“老狗!给你个新人!带带他!”
那个叫“老狗”的小头目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脸痞气,眼角有道疤。他掐灭烟,站起身,打量了一下陈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哟,新猪仔?看着挺愣啊。行吧,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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