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那场由渭阳君等宗室元老点燃、嬴政的盛怒最终引爆的风暴,其威力远超任何人的想象。几乎就在嬴政拍案而起、怒意勃发的那一瞬间,一道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甚至可能影响秦国国运的诏令,便在年轻君王未经深思熟虑的盛怒之下,被迅速拟就,加盖玺印,并以最快的速度颁行天下!
这便是历史上着名的——“逐客令”!
诏令的内容简单、粗暴、且冷酷无情:限期之内,将所有来自崤山以东六国(即山东六国)的客卿、士人、游说者,无论其官职高低、功劳大小、在秦年限长短,统统驱逐出境!一个不留!
没有甄别,没有审慎,没有权衡利弊。就像是为了扑灭一场可能存在的火灾,而选择将整座房屋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和物,一并付之一炬!
诏令一出,如同在已然不平静的咸阳城上空,投下了一颗威力更大的炸雷!
刹那间,整个咸阳,从权力中枢的宫阙官署,到客卿聚居的馆舍坊里,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悲怆之中!
诏令最先抵达的是各级官署。当负责传达诏令的谒者(传达官)用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调,在各部门宣读完这道冷酷的旨意后,那些身为“客卿”的官员们,瞬间如遭晴天霹雳!
一位来自齐国、在秦国担任博士(掌通古今,备顾问)已近二十年的老学者,手中捧着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他本人则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老泪纵横,喃喃道:“老夫……老夫半生心血,尽在秦邦……为何?为何啊?!”
一名来自魏国、凭借军功升至中郎将(宫廷侍卫军官)的壮年将领,刚刚还在校场演练兵马,闻讯后,僵立当场,他抚摸着自己身上那身象征着荣誉与责任的秦军甲胄,虎目含泪,充满了不解与屈辱。他为秦国流过血,立过功,如今却因出身,要被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更多的中下层客卿官吏,则是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功勋,但多年来兢兢业业,处理着秦国的日常政务,维系着国家机器的运转。此刻,一纸诏书,便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将他们打回了“异邦人”的原形,前途尽毁,归路茫茫。
吕不韦虽然早已失势,但“文信侯”的爵位尚在,理论上仍是秦臣。这道诏令,无疑是在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甚至是直接宣判了他政治生命的彻底终结,连在封地苟延残喘的资格都可能被剥夺。他紧闭府门,谢绝一切来访,府内一片死寂,无人知晓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仲父,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悲凉与绝望。
相较于官署中尚需维持体面的压抑,客卿们聚居的馆舍和私人宅邸,则彻底被悲怆与绝望的浪潮淹没。
往日里,这些地方或许门庭若市,各地士子往来不绝,高谈阔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建功立业的豪情。然而此刻,诏令抵达,如同死神敲响了丧钟。
哭喊声、抱怨声、争辩声、收拾行装时器皿碰撞的杂乱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流亡的悲歌。
“天亡我也!我在秦国十年苦读,十年经营,眼看就要……就要……”一个来自韩国的年轻士子,抱着自己积攒了许久的竹简书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理想和抱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快!快收拾细软!诏令已下,迟则生变!”一个比较“务实”的赵国门客,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箱笼里塞着值钱物件,一边焦急地催促着家眷仆役。他的妻子搂着年幼的孩子,在一旁低声啜泣,孩子被大人的情绪感染,也吓得哇哇大哭。
“这秦地,竟是如此不容人么?!”一个脾气耿直的魏国游侠,愤愤地将手中的酒爵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此受这鸟气!”
昔日热闹非凡的客卿馆舍区,此刻变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打包好的箱笼堆积在门口,等待雇佣的牛车或挑夫;带不走的家具器物被廉价变卖,或者干脆丢弃;一些仆役见主人失势,也趁机偷拿财物,或者直接卷铺盖走人,更是增添了混乱。
随着限期临近,咸阳各处的驿馆和出城的关卡,成了这场“逐客”大戏最直观的展示窗口。
驿馆人满为患,挤满了等待办理手续、准备离开咸阳的客卿及其家眷。他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脸上写满了茫然、疲惫与深深的忧虑。往日里或许还能互相揖让、谈论风雅的士人,此刻为了一个早点出关的名额,或者一辆还能载重的牛车,也可能争得面红耳赤。
一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底层小吏,此刻也仿佛找到了宣泄权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权力)的机会。他们故意拖延办理文书的速度,或者吹毛求疵地检查行李,暗示着需要“打点”。一些急于离开的客卿,不得不忍气吞声,掏出所剩不多的钱财,换取一条相对顺畅的离去之路。
长长的、满载着失意人与他们破碎梦想的车队,开始络绎不绝地驶出咸阳的城门,向着东方,向着他们或许早已陌生的故国,或者根本不知该去往何方的未来,缓缓行去。车轮碾过黄土,扬起的尘土,似乎都带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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