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吕不韦那次短暂却充满无形交锋的冲突之后,嬴政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躁动与憋闷感,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堵住了出口的岩浆,更加汹涌地在他体内冲撞。前朝的书房,那弥漫着竹简和熏香气息、却充满了压抑与屈辱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挣脱那无形枷锁,让身体和意志得以舒展,让那过剩的精力与年轻的怒火得以宣泄的出口。
这个出口,便是宫中那处位於偏僻角落、专供秦王及侍卫演武的小型校场。
这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夯实的黄土地,冰冷的兵器架,以及孤零零的几个箭靶。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味道,对於习惯了宫中薰香的鼻子来说,略显呛人,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原始而真实的质感。
只有在这里,嬴政才能找到片刻的、属於他自己的畅快。
他脱下那身象徵着权力也代表着束缚的沉重王袍,换上一身利落的窄袖胡服,将宽大的袖口用皮绳紧紧紮起。他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青铜长剑,剑身比实战用的要轻,但对於正在长身体的他来说,分量已然不轻。
“哈!”
他低喝一声,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感。脚下步伐灵活移动,手中长剑或劈或刺,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呼啸。汗水很快便从他的额头、鬓角渗出,顺着逐渐显出棱角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黄土地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他练习得极其刻苦,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狠劲。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每一次挥剑都灌注全力。彷佛要将在朝堂上积攒的所有郁闷,在吕不韦那里感受到的所有压迫,以及对母亲荒唐行径的所有失望,都透过这冰冷的剑锋,尽数倾泻出去。
小柱子抱着水和汗巾,守在校场边缘,看着自家大王那近乎疯狂的练习,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他觉得大王练起武来,比那个黑脸的黑伯教习还要吓人,那眼神,像是要把假想的敌人生吞活剥一般。
就在嬴政练得浑身大汗淋漓、气息粗重之时,校场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名身着轻甲、年纪与嬴政相仿的少年,在侍卫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形挺拔,虽略显清瘦,但步履稳健,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英气。他面容算不得十分英俊,却线条分明,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军人子弟特有的那种耿直和坚毅。他便是上将军蒙骜的孙子,蒙恬。
蒙恬的入宫陪练,最初或许确实有吕不韦的考量在内——让未来可能的秦王与军方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建立联系,稳固权力基础。但对於此刻的嬴政来说,蒙恬的到来,却像是这灰暗宫廷生活中,偶然照进的一束难得的阳光。
“臣蒙恬,参见大王!” 蒙恬走到校场中央,对着嬴政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动作乾脆利落,没有宫中宦官那种谄媚的柔软,也没有某些文臣那种虚伪的客套。
嬴政停下动作,用汗巾擦了擦脸,看向蒙恬。他对蒙恬的印象不错。这个将门之後,不像宫里那些人,要嘛畏畏缩缩,要嘛心怀鬼胎。他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或者说,像一柄刚刚淬火、锋芒初露的宝剑,直接,纯粹。
“不必多礼。”嬴政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训练剑扔给一旁的侍卫,又从架上取了两柄未开锋的对练用木剑,将其中一柄抛给蒙恬,“来,陪寡人活动活动筋骨。”
“诺!”蒙恬接过木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眼神中立刻燃起了属於战士的好胜光芒。他没有因为对方是秦王而有丝毫畏惧或相让的意思,这正是嬴政最欣赏他的一点。
两人拉开架势,几乎是同时发动!
“看剑!”嬴政低吼一声,木剑带着风声,直刺蒙恬中路。他剑法凌厉,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这是他情绪的宣泄。
蒙恬不慌不忙,沉肩侧步,木剑巧妙一拨一挡,便化解了嬴政的攻势,随即手腕一翻,剑尖如同毒蛇出洞,反点向嬴政的手腕。他的招式更加规范,带着蒙家军传承的紮实功底,稳健而高效。
“啪!啪!啪!”
木剑相交的声音在校场上密集地响起。两人你来我往,身影交错,汗水飞溅。嬴政攻势凶猛,如同狂风暴雨;蒙恬防守反击,如同磐石激流。他们都毫不留情,将对方视为真正的对手。
嬴政在这种毫无花哨的对抗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这里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言语机锋,只有力量、速度和技巧的碰撞。输了,就是技不如人;赢了,就是实打实的本事。这种简单直接的规则,远比朝堂上那些虚与委蛇来得痛快!
一次激烈的对攻後,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木剑都差点脱手。嬴政的胳膊被震得发麻,蒙恬的肩头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哈哈哈!”嬴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虽然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许久未有的畅快,“痛快!蒙恬,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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