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停当,吕不韦换上一身华贵但不失商贾精干的锦袍,带着几名恭敬的随从,抬着礼盒,来到了气势恢宏的阳泉君府邸门前。
不出所料,门房见是陌生面孔,态度倨傲。吕不韦丝毫不恼,他甚至没有亲自上前,只是对身边一个口齿伶俐的门客使了个眼色。
那门客会意,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塞过去一小块金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烦请通禀,卫国商人吕不韦,久闻阳泉君大名,心向往之。今日特备薄礼,不敢求见君侯,只愿将些许家乡玩物,献于君侯赏玩,聊表敬意。” 话语谦卑,姿态放得极低,但“薄礼”和那金饼的分量,却让门房不敢怠慢。
门房掂量了一下金饼,又瞥了一眼那几个看起来就不同凡响的礼盒,脸色稍霁:“在此等候。” 转身进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吕不韦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前,打量着这座府邸。飞檐斗拱,朱漆大门,门前石狮威武,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富贵。他心中暗暗点头,越是奢华,越是说明此路可通。
很快,门房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丝袍、看起来像是府中管事的中年人。那管事目光精明,扫了吕不韦一眼,见其气度不凡,随从恭敬,礼盒精美,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吕先生?君侯有请。”
吕不韦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成了。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从容的微笑,迈步走进了这座他未来宏图霸业的关键入口。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装饰极为奢华的正厅。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四壁悬挂着锦绣,青铜兽首香炉里袅袅升起名贵的香料烟雾。厅中主位上,坐着一位约莫三十多岁、面皮白净、衣着华丽、眉宇间带着几分养尊处优和漫不经心神色的男子,正是阳泉君芈宸。
他并未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着走进来的吕不韦。目光主要在吕不韦身后随从捧着的礼盒上停留了片刻。
“卫国商人吕不韦,拜见阳泉君。”吕不韦上前,依足礼节,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无比。
“嗯,免礼吧。”阳泉君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显得有些慵懒,“听说你给本君送来了些‘家乡玩物’?” 他特意在“家乡玩物”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点好奇和不以为然。
“正是。”吕不韦直起身,依旧微微躬身,示意随从将礼盒一一打开。
当那斛夜明珠在略显昏暗的厅堂中散发出温润而神秘的光辉时,阳泉君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当那对荆山美玉璧呈现出无瑕的质地和精美的雕工时,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当那套失传的楚国漆器展露出古朴绚丽的纹饰时,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赞叹!
“哎呀!这……这明珠竟是夜明的?好宝贝!好宝贝啊!”他站起身,走到明珠前,伸手轻轻抚摸,爱不释手。“这玉璧……竟是荆山玉?还是双龙戏珠!难得!太难得了!”他又看向那漆器,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感慨,“这纹样……是了是了,是楚宫旧样,没想到如今还能见到!”
吕不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宝押对了。他适时地开口,声音平和而恭敬:“在下行商天下,偶得这些物件,思来想去,唯有君侯这般雅致尊贵之人,才配得上赏玩它们。留在不韦手中,无异于明珠蒙尘。故而冒昧献上,绝无他意,只愿能博君侯一笑,结交个朋友。”
这话说得漂亮极了!既捧了阳泉君,又表明自己“无所求”,只是纯粹慕名结交,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对方的戒心。
阳泉君闻言,果然心情大悦!他本就喜好这些,吕不韦送的礼物件件搔到他的痒处,态度又如此“知趣”,不由得对这位“卫商”刮目相看。他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扶起吕不韦(虽然只是虚扶一下):“吕先生太客气了!如此厚礼,本君受之有愧啊!先生快快请坐!来人,看茶!要最好的!”
气氛瞬间变得融洽起来。
阳泉君设下宴席,款待吕不韦。席间,珍馐美馔,歌舞助兴,极尽奢华。吕不韦始终保持着谦逊和恭敬,绝口不提任何与朝政、与异人相关的话题。他只与阳泉君谈论各地的风土人情,奇珍异宝,商事趣闻,偶尔穿插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逗得阳泉君开怀大笑。
在交谈中,吕不韦极其自然、却又无比精准地流露出对秦国强盛的由衷赞叹:“不韦行走列国,纵观天下,论及法令严明,军威雄壮,国势日隆,无出秦国其右者!真乃虎狼之师,王者之气啊!” 这话说到阳泉君心坎里,他与有荣焉。
接着,吕不韦又似乎不经意地,带着无限的敬仰说道:“尤其令人称羡的是,安国君殿下与华阳夫人,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实乃天作之合,王室楷模。不韦虽一介商贾,亦深感敬佩。” 他提到华阳夫人时,语气格外恭敬,仿佛那是天上明月一般。
这番话,既拍了秦国的马屁,更拍了阳泉君姐姐和姐夫的马屁,可谓挠到了最痒处。阳泉君听得身心舒畅,只觉得这位吕先生不仅豪富,而且极其“懂事”,非常对自己的脾胃。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吕不韦成功地在那位关键的支点人物心中,留下了“豪富、知趣、无害、甚至有点讨人喜欢”的深刻印象。他建立起了初步的、看似纯粹基于“友谊”和“物质”的联系。
临别时,阳泉君甚至亲自将吕不韦送到厅门口,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吕先生,以后在咸阳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府上找本君!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吕不韦连连道谢,态度依旧恭敬无比。
当他走出阳泉君府邸,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脸上那谦逊热情的笑容才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府门,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金帛已然铺路,桥梁初步架设。接下来,就该让那隐藏在幕后的“奇货”,沿着这座用财富和心机搭建的桥梁,一步步走向秦国的权力核心了。
他知道,阳泉君这条线已经埋下,但仅靠物质维系的关系并不牢固,也无法达成最终目的。他需要下一剂更猛的药,一种能直击对方灵魂深处恐惧与欲望的猛药。
而这剂药,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名叫缭的策士,正在他的府中,等待着登场的最佳时机。咸阳的风云,将因这位卫国商人的翻云覆雨手,而悄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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