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她感受着腹中那奋力想要降临人世的小生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茫然。他生于阴谋算计,困于敌国危城,承载着生父对权力的渴望和“仲父”那深不可测的投资。他的未来,将会如何?是如同吕不韦规划的那般,踏上权力的巅峰,还是如同窗外这风雨飘摇的陋室,随时可能倾覆,被这世道的恶意所吞噬?
强烈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她的四肢百骸。但与此同时,一种属于母亲的、近乎本能的强大意志力,也在绝境中勃发!她不能死!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死!无论他的出身多么不堪,无论未来多么艰险,她都要把他生下来!活下去!
“夫人!用力!跟着老身的节奏!吸气——用力!” 徐媪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徐媪确实是经验丰富的稳婆,手法老到,但此刻她的面色却异常凝重。赵姬的产程似乎比寻常头胎要更艰难一些,胎位似乎稍有偏斜,加之产妇明显长期忧惧,心力交瘁,导致气力不济。屋外恶劣的天气和这馆舍特殊的危险处境,更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不时用一块干净布巾擦拭着赵姬额头的冷汗,低声鼓励,眼神却警惕地瞟向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异人和僖守在厅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次雷声炸响,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每一次赵姬陡然拔高的痛呼穿透风雨声传来,都让异人浑身一颤。他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而煎熬。
就在这风雨声、雷声、产妇的呻吟声交织成一片,几乎要将人的神经彻底绷断的极限时刻——
“砰!砰!砰!”
一阵极其急促、粗暴的拍门声,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符,陡然响起!这声音并非稳婆那有规律的暗号,而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官方式的蛮横!
“开门!快开门!巡夜查检!” 一个粗野的嗓音透过风雨和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
异人和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异人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僖死死扶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国的巡夜兵卒来了!
内室里,赵姬的痛呼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硬生生堵了回去。徐媪的动作也猛地一顿,脸色大变,对着赵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眼神示意异人躲到内室门后阴影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一边应着“来了来了!军爷稍候!”,一边磨蹭着走向院门,脑子里飞速旋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是假装无人?还是开门周旋?无论哪种,风险都极大!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闩,准备迎接最坏结局的时刻,院墙外,靠近巷子的一侧,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压低了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极其熟悉、此刻却如同天籁的声音隔着门缝,混在风雨声中急促地传来:
“僖老丈!是我,张伯!快听着!巡城的队伍往这边来了,带队的是新调来的什长,不认识你们,规矩严!你们里面的灯烛太亮了!动静也太大!赶紧遮掩一下!千万!千万!”
是张伯!他竟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顶着倾盆大雨和可能的盘查,偷偷跑来报信!
僖瞬间明白了!定是馆舍内为了生产点燃的多处灯烛光亮,以及可能被风雨声未能完全掩盖的声响,引起了巡夜队伍的注意!
巨大的后怕和感激涌上心头,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道谢,连忙压着嗓子对着门缝回了句:“多谢张爷!知道了!” 随即,他听到张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夜里。
僖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回厅堂和内室门口,声音急促而低哑:“公子!徐媪!快!把多余的灯烛灭了!只留一盏!声音!压低一切声音!”
异人此刻也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帮着将厅堂里除了必要的一盏小油灯外的所有光源都弄灭。内室里,徐媪也迅速行动,只保留离床榻最近、光线最暗的一盏小灯,并用身体尽量挡住光线。赵姬死死咬住僖之前准备好让她咬着的布巾,将所有的痛呼都压抑在喉咙深处,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馆舍内外,瞬间陷入一种刻意营造的、死寂般的昏暗与安静之中,只有屋外依旧狂暴的风雨声和雷鸣在持续。
拍门声又响了几下,夹杂着几句骂骂咧咧。
“妈的,这破地方,灯怎么又灭了?”
“估计是风雨太大,把灯吹灭了吧?”
“晦气!走,去下一家看看!”
脚步声和议论声渐渐远去,最终被风雨声吞没。
僖和异人贴在门后,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巡夜队伍真的离开了,才如同虚脱一般,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然而,危机暂时解除,内室里真正的生死考验,却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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