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把我们去年那笔超额的电报费,还有前年招待南洋侨商超支的接待费账目,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秘书立刻领会——前者是铁证如山,后者是无伤大雅却能让对方“有所收获”的瑕疵。既要展现绝对的合规,又要懂得适时显露无关紧要的破绽。
这是罗云净潜伏九年学到的生存智慧。
消息传出后,罗云净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从另一个维度悄然撒下。
直接税署……到底是谁在幕后坐镇指挥?
几乎在同一时间,肖玉卿的办公室。
苏景行步履匆匆地走入办公室,脸色凝重地低声道:“组长,刚收到的消息。财政部直接税署的人,今天下午进驻资委会资源统筹处了,带队的是张啸岑。”
肖玉卿正准备服药的手微微一顿。
“直接税署……”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果然……好手段。”
这一招,避开了所有的派系斗争表象,直指经济命脉的核心。专业、致命,且难以防备。
“‘青雀’那边如何?”
“罗处长应对极为沉着,主动提供一切便利,并已将点验组的交接公文作为佐证材料一并提交。”
肖玉卿闻言,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赞许和安心的弧度。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需要再多问一句了。
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战士,早已能独当一面。这场在账本上进行的暗战,他相信罗云净能打得漂亮。而他需要做的,是帮他把目光投向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查清张啸岑背后的人。”肖玉卿轻声吩咐,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这条突然蹿出来的恶犬,主人究竟是谁。”
直接税署的调查组在资委会资源统筹处驻扎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小会议室里算盘声噼啪作响,不绝于耳。一摞摞账册、合同、凭证被搬进搬出。张啸岑带来的三名稽查员皆是老手,查账极细,目光毒辣,不时要求罗云净手下的会计前去解释某笔款项的具体用途,或某个单据的细微瑕疵。
处里的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压抑。几位科长见到罗云净时,眼神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罗云净却依旧如常,主持会议,批阅文件,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川南煤矿项目现场,仿佛那间小会议室里的风波与他无关。
他只是私下里再次叮嘱处里的人:“稳住。他们查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账目上,我们无懈可击。他们要问,就如实回答,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这份不动声色,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张啸岑也确实感受到了压力。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甚至准备好了几套话术,用来击破这位年轻处长的心理防线。然而,罗云净的配合堪称典范,提供的资料之齐全、逻辑之清晰,远超他的预期。尤其是关于滇北项目那批敏感设备的去向,资委会提供的档案里,赫然附着军事委员会点验督察组的查封令、物资清单以及后续转运至后勤修理厂的交接文书,手续完备,环环相扣,将所有可能的质疑都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张啸岑意识到,对方早有准备,而且准备得极其充分。
与此同时,肖玉卿这边也取得了进展。
夜色中,周明远带回了一个关键信息。
“查清了。张啸岑本人背景干净,是财税系统的技术官僚。但推动此次调查的,并非财政部的常规指令,而是侍从室一位高参,绕过部里,直接给直接税署长官打的招呼。”
“侍从室?”肖玉卿的眼神骤然缩紧。这是一个离最高权力中心极近的地方。
“是。那位高参,姓贺,是何长官的人。”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更低,“但蹊跷的是,我们的人发现,贺高参的机要秘书,上个月曾与‘安通商行’的经理,有过一次‘偶遇’。”
线索在这里陡然转弯,从派系倾轧,隐隐指向了更阴险的方向!
肖玉卿的眼神愈发的冷。
“借刀杀人计!看来是老对手又来了。”他看向苏景行:“把这个情报,交给‘青筠’,他知道怎么做。”
“是!”
就在肖玉卿挖出背后黑手的同时,资委会小会议室里的算盘声也渐渐稀落下来。
查账进入了尾声。
张啸岑面前的报告纸上,罗列出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几笔说不清具体招待对象的招待费,几项略高于常规的物资损耗,一些票据填写不够规范……所有这些,加起来也够不上“发国难财”的边,更撼动不了罗云净的位置。
他知道,这次声势浩大的查账,到头来恐怕只能雷声大,雨点小。
这天下午,张啸岑再次来到罗云净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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