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放着吧。”肖玉卿点点头,语气平淡,“本就是补充参考,聊胜于无。”
待小陈离开后,他才仔细翻看这些资料。果然如他所料,大多是些表面文章,真正核心的、涉及敏感物资流向的信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些公开档案里。但他还是耐心地一页页翻阅,做着笔记,维持着认真办公的表象。
他的目光在一份沪上机械同业公会的会员名册上缓缓扫过。突然,一个名字跳入了他的眼帘——“丰昌贸易行”。
会员信息极其简单:负责人姓吴,注册地址在闸北区一条并不起眼的街道上,主要经营范围为“五金机械、废旧金属回收”。
“废旧金属回收……”肖玉卿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眼神微凝。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可以将许多来路不明的机械设备归类为“废旧物资”进行交易。
他将这一页记录记下来,然后合上了名册。
看来,调查“丰昌贸易行”的突破口,或许就在这个“废旧金属回收”的业务上。这需要行动组的协助,去查探其仓库、运输车辆以及真实的业务往来对象。
他需要等待。等待高层的指令,也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夜幕再次降临。肖玉卿处理完手头积压的日常公文,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准备离开办公室。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街道上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一辆黄包车停在街对面不远处,车夫似乎靠在车上打盹。一切看起来平静无常。
肖玉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那个黄包车夫,虽然换了衣服和帽子,但他认出来,就是昨天下午也曾在附近出现过的同一个人。
监视,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
他放下窗帘,面色平静地拿起外套和公文包,锁好办公室门,像每一个下班回家的职员一样,汇入了夜色之中。
回到公寓,他脱掉外套趴在床上,伤口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抽痛,并非难以忍受,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所处的险境。睡眠是一种奢侈,他的大脑像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上峰的回应、丰昌贸易行的调查、日本人的意图、以及信托仓库内部那只看不见的手。
就在天色将明未明,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无异的“叩、叩叩”声。
浅眠中的肖玉卿瞬间睁眼,所有睡意荡然无存。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隐藏在窗帘的阴影后,向下望去。楼下路灯的光晕边缘,一个模糊的人影迅速隐入巷口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而窗台上多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物件。
他的心猛地一跳。组织的回应速度远超他的预期,这意味着情况可能比他判断的更为紧急。
他耐心等待了十分钟,确认周遭再无任何动静后,才极其小心地打开一扇窗户,快速抓住那油纸包,关上窗拉紧窗帘,他回到房间最隐蔽的角落,就着微弱的台灯光打开油纸。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小小的、看似普通的上海商业地图,以及一把黄铜钥匙,钥匙上贴着一个极小的标签,写着“34”。
肖玉卿的目光立刻落在地图上。地图上,四川中路一带被用极细的铅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微不可察的箭头指向附近一条名为“九江路”的支马路。而在九江路中段,一家名为“德诚钟表行”的店铺被轻轻点了一个点。
他瞬间明白。“沪港工商办事处”所在的四川中路已被重点监视,老张那里的安全屋已废弃,组织为他提供了另一个紧急联络点——德诚钟表行。那把钥匙,无疑是开启钟表行内某个特定信箱或者密格的。
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地图边缘空白处。那里,用密写药水留下了一行只有在特定光线角度下才能隐约看到的字迹,那是组织内部最高级别的预警暗号:
“渔夫已警觉,勿近水。饵料有毒,掘田有獠牙,慎近。”
肖玉卿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渔夫已警觉”——组织判断沈国钧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调查仓库的事情,甚至可能包括他肖玉卿的试探性公函。这是在严厉警告他,绝对不能再试图从沈国钧或中央银行的官方渠道获取任何信息!
“饵料有毒”——“丰昌贸易行”极可能是一个陷阱!对方或许早已料到会有人调查这些流失设备,故意留下这个看似明显的破绽,等待调查者上钩!
“掘田有獠牙”——日本方面,掘田武官及其团队极其危险,并非普通外交人员,可能带有特殊使命,甚至拥有行动权限,接触他们风险极高。
肖玉卿看着这张字条慢慢化为灰烬,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突然,床头柜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嘀嗒”声,很短促,只响了三下。
肖玉卿眼神一凛,立刻起身。那不是普通的声响,是隐藏在抽屉夹层里的另一部小型应急电台的接收提示音——有最高优先级的密电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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