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将其远离,酱味复归于常。再近,复佳……彷徨难决。祖训有云,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本,以味为魂……若此物能增味,弃之可惜,然其性诡谲……”
“……终不忍弃。以红布覆之,藏于箱底,盼其‘新生’之气,能压其‘饕餮’之性……后世子孙,若见此记,慎之!慎之!非至味之痴、心志极坚者,不可轻动!!!”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李秀兰合上笔记本,心脏砰砰直跳,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终于明白了!
那面“公私合营·新生食品作坊”的旗帜,并非随意与那“饕餮纹”皮纸放在一起。那是林卫东的爷爷林老栓,在发现了“饕餮纹”皮纸既能极大提升食品风味,又带有诡异“魔性”之后,内心经历了剧烈挣扎,最终做出的一个充满智慧与风险平衡的抉择!
他试图用代表着集体、秩序、光明与“新生”的“红旗”所蕴含的“人间正气”,来压制和中和那源自未知、充满吞噬欲望的“饕餮”之力!他将两者一同封存,既是利用,也是禁锢!并留下了严厉的警告!
林家祖上,竟然与这神秘的“饕餮”之力,有着如此深远而诡异的渊源!这仿佛是一种烙印,流淌在林家的血脉与命运之中。
李秀兰怔怔地看着那油布包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饕餮纹”皮纸,无疑是极度危险的。林老栓的记录和林卫东意识的剧烈反应都证明了这一点。它关联着林卫东在另一个层面生死搏杀的“饕餮”概念,其蕴含的“吞噬”本质,与“虚无”一样,都是对“存在”的极大威胁。
但另一方面,它似乎又能极大地提升食品的“味道”?林老栓的记录显示,仅仅是靠近,就能让酱胚风味产生质的飞跃!这对于一个食品厂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诱惑!
是利用,还是彻底毁弃?
就在李秀兰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床上的她,忽然感觉到一只温热而略带粗糙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紧握着油布包裹的手背上。
这触感……如此真实!
她猛地转头,只见林卫东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中带着历经无尽沧桑与疲惫的浑浊,但那瞳孔深处,属于他本人的、熟悉的清醒光芒,正在一点点驱散迷雾,重新点亮!
他不是意识层面的“回归”,而是真真切切地,肉体苏醒了!
“卫……卫东?!”李秀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瞬间决堤,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林卫东看着她,嘴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试图勾勒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干涩沙哑、几乎难以分辨的音节:
“……秀……兰……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随后落在了她手中那个油布包裹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凝重,有恍然,也有一丝宿命般的了然。
他抬起另一只虚弱无力的手,指了指那包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秀兰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他知道了这里面是什么,并且,他选择……拒绝。
他不要借助这危险的“饕餮”之力。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赵大海那特有的大嗓门,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嫂子!嫂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市里面牵线,省食品工业协会的专家团明天要来我们厂考察!说是要重点扶持,推荐我们的产品参加全国的食品展销会!”
这消息如同一声春雷,预示着“万家香”即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然而,房间内,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林卫东,在听到“省食品工业协会”、“全国展销会”这几个字的瞬间,眼中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猛地闪过一抹极其深重的、仿佛预见到了什么的忧虑与警惕!
他紧紧抓住李秀兰的手,用尽刚刚苏醒的全部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小心……‘味道’……太大了……会引来……真正的……‘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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