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终版文件的确认工作比预想的要繁琐。陆衍送来的不仅仅是最终的效果图和参数,还有厚厚一沓技术文档、测试报告以及与美术馆的最终协议副本。林晚星需要确保所有的艺术呈现细节都与她最初的构想一致,任何微小的偏差都可能影响最终的展览效果。
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隔壁临时借用的小会议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和打印稿,逐字逐句地核对。这个过程枯燥却必要,像是在为一段旅程做最后的行李检查。
当她翻到“喜悦之泉”区域的最终渲染参数时,指尖微微一顿。屏幕上,那些曾经在她笔下诞生、又经过无数次技术打磨才得以完美呈现的、充满生命力的色块,正活泼地跳动着。她想起当初为了找到那种“计算之外的迸发感”,她和江辰在工作室争论、调试,直到深夜……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一种强烈的不舍情绪,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这是她第一次将艺术构想与尖端技术深度融合的实践,是她和江辰从陌生、碰撞到逐渐理解、默契的见证。每一行代码,每一个参数,似乎都残留着那段时光的温度。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言之发来的“未来叙事”巡展更详细的资料包,里面包含了往届展览的盛况和合作艺术家的履历,光鲜亮丽,诱惑力十足。
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如同天平的两端,在她心中摇摆不定。
核对工作持续到晚上八点多才终于结束。林晚星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从法律和流程上,她与“星宸科技”以及“心灵的旷野”项目的核心关联,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寂静的教学楼。夜风带着凉意,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刚走到林荫道,她就看到不远处,江辰正倚在他那辆黑色的车旁,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在夜色中像一棵沉默的树。
看到林晚星,他直起身,走了过来。
“结束了?”他问,语气自然,仿佛只是碰巧路过。
“嗯。”林晚星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他,“都确认好了,没问题。”
江辰接过文件袋,并没有立刻查看,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
“吃饭了吗?”他问。
林晚星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晚饭,老实地摇了摇头。
“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他转身,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强势。
这一次,林晚星没有犹豫,弯腰坐了进去。车厢内依旧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味,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莫名松弛下来。
江辰没有带她去那些需要排队的网红店,也没有去之前去过的私房菜馆,而是驱车来到了一家环境清幽的粥店。店面不大,但干净温暖,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只有几桌客人在低声交谈。
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看到他,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这里的海鲜粥和几样小菜不错,暖胃。”江辰将菜单推到林晚星面前,自己则只要了一杯温水。
林晚星确实饿了,也没有客气,点了一份招牌海鲜粥和一份清爽的凉拌菜。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尴尬的冷场,而是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亲近。
“顾言之找你了?”江辰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晚星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紧。他知道了?是陆衍说的,还是他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隐瞒,“下午去他工作室谈了合作的事情。”
“是个很好的机会。”江辰的语气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未来叙事’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顾言之的策展能力也是一流的。”
林晚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他。她以为他会流露出哪怕一丝的不快或挽留,但他没有。他的眼神很坦诚,甚至带着一种支持?
“你不觉得我应该拒绝吗?”她忍不住问。
江辰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事业,你的选择。我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干涉。”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认真:“林晚星,我希望你好的心,是真的。无论你选择哪条路,只要那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话像暖流,缓缓淌过林晚星的心田。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浪漫承诺,但这种建立在尊重和理解基础上的支持,比任何东西都更让她感到安心和珍贵。
热腾腾的海鲜粥端了上来,香气扑鼻。江辰细心地帮她拿好餐具,甚至用公勺替她盛了一碗,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足够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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