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九公挤出的那个字,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狠狠楔进严燕林的耳膜,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强行钉住。
“轰隆隆——!”
山谷入口传来的铁蹄声更近了,不再是沉闷的雷鸣,而是清晰得如同就在耳畔擂响的战鼓!大地在凝固的时间琥珀中微微震颤,悬停在空中的草屑无声地上下颠簸。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潮,排山倒海般涌入这方被冻结的天地,瞬间压过了悬崖黑影带来的阴冷。
前狼后虎,插翅难飞!
严燕林浑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成了冰渣。他猛地回头,视线越过凝固的羊群和死寂的山坡,仿佛能穿透那些扭曲的光线,看到山谷入口处——烟尘如同被无形巨手捏塑成狰狞的形态,凝固在半空。烟尘之下,是无数双冰冷金属战靴包裹的马蹄,高高扬起,蹄铁边缘闪烁着幽蓝的符文微光,带着粉碎一切的气势,悬停在空中,只待这诡异的“凝固”结束,便会轰然踏落!
更可怕的是马蹄前方,一杆杆闪烁着同样幽蓝符文的骑枪,如同钢铁森林,枪尖直指山谷深处,指向他和他手中那带来灾厄的碎片!那冰冷的指向,隔着凝固的空气,也让他如芒在背。云翼金环!他们真的来了!
“嗬…嗬……”九公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急促的喘息,仅存的右半边身体剧烈抽搐,每一次挣扎都让石化左肩上簌簌落下更多灰白的石粉。他那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着悬崖方向——那几个黑影又向前飘移了寸许!它们身上的非人光泽更加清晰,金属般的冰冷,岩石般的死寂,它们贪婪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牢牢缠绕在碎片和严燕林身上。
时间!凝固的时间成了最残酷的刑具,将死亡的迫近无限拉长、放大!
严燕林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逃?往哪里逃?悬崖是深渊,入口是铁蹄!巨大的绝望如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掌中滚烫的碎片,那灼痛此刻竟成了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触感。
就在这时!
“咔…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九公彻底石化的左臂上传来!
严燕林惊恐地望去。只见那石化手臂上,靠近肩膀连接活体部分的岩石皮肤,竟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紧接着,那只彻底化为石雕、五指死死攥着彗星碎片的左手,那根粗粝坚硬的食指,竟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向上抬了起来!
动作艰涩无比,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伴随着石质内部细微的崩裂声,仿佛随时会彻底粉碎。那根石指,带着一种非人的沉重与决绝,顽强地、一寸寸地向上抬起,最终,以一种撼人心魄的固执姿态,直直地指向天空!
不是指向逼近的悬崖黑影,也不是指向谷口冲锋的骑士,而是指向那被凝固云层遮蔽、灰蒙蒙的苍穹!
严燕林呆住了,连呼吸都忘了。九公的右眼,所有的血丝都仿佛要爆裂开来,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志力,死死地盯着严燕林,目光里的急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痉挛的右半边嘴唇再次艰难地嚅动,这一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石缝里硬生生挤出来,裹挟着碎石摩擦般的刺耳噪音:
“带…齐…碎…片…”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嘴角再次溢出粘稠的黑血。
严燕林的心猛地揪紧!带齐碎片?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块滚烫的幽暗棱镜,又猛地想起九公石化左手紧握的那一块!还有……他霍然抬头,目光扫过这片被时间冻结的山谷——远处斜坡上,一块稍小的碎片半埋在枯草里,反射着微弱的幽光;溪流边的乱石中,似乎也有一点异样的闪烁;更远处,靠近那片凝固的灌木丛边缘,还有一块!九块!彗星碎裂成了九块!它们像散落的星辰,诡异地分布在这片死寂的山野!
九公石化的食指依旧倔强地指着苍穹,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可怕声响,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断,狠狠砸向严燕林的意识:
“…上…祭…星…崖——!”
祭星崖!
严燕林脑中“嗡”的一声!那是村子西边最高的绝壁,陡峭如刀削,传说在远古时代曾有星辰坠落在那里,因此得名。平日里除了采药人,根本无人涉足!九公石化的手指,指向的正是那个方向!
“轰——!”
几乎在九公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山谷入口那凝固如雕塑的烟尘和马蹄猛地炸开了!
时间,恢复了流动!
悬停在空中的草屑骤然飘落,凝固的羊群发出惊恐的“咩咩”声,四散奔逃。那悬停在半空的、带着幽蓝符文光晕的马蹄,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荒巨兽,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踏落在地面上!
轰隆!轰隆!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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