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殿内，死寂无声。
萧红雪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赤着双足，踩在冰冷如万年玄冰的地砖上。
她看着水镜中那个华服加身，凤冠高耸的自己。
那张脸，是她的。
那身荣耀，也是她的。
可她却感觉，镜子里的人，与自己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世界。
一个，是光芒万丈，受万众朝拜的代圣主。
另一个，是卑微到尘埃里，连灵魂都被夺走的囚徒。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即将触碰到镜面。
就在这时。
嗡。
一丝极其细微，却又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荡开。
萧红雪的身体，猛地一僵。
伸出去的手，也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中。
她甚至没有回头。
也不需要回头。
那种感觉……
那种仿佛被食物链最顶端的天敌，用最漠然的目光锁定的感觉，早已被刻进了她的骨头里，融入了她的血液里，成为了她生命中最深刻的本能。
他来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滔天的恐惧与绝对的服从，便如潮水般淹没了她那片早已荒芜的内心世界。
她缓缓地，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转过身。
然后，对着那片空无一人的阴影，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那曾经高傲得不肯对任何人低下的头颅，此刻垂得极低，几乎要贴到胸前。
“主人。”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颤抖。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
正是楚墨。
他看都没看躬身行礼的萧红雪，仿佛她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的脚步很轻，一步步地走过她身边，径直走向那张象征着昊天圣地最高权力的圣主宝座。
他没有坐下。
只是站在宝座前，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上那颗硕大的夜明珠。
咚。
咚。
清脆的响声，在这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也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萧红雪的心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的萧红雪身上。
那目光，平静，淡漠，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完工的作品，在评判这件作品是否达到了自己的预期。
片刻后。
他似乎是满意了，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开口了。
“你做得很好。”
“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这句听似夸奖的话，却让萧红雪的身体，又是一颤。
她不敢回话。
楚墨也不需要她回话。
他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身上那件华美到极致的代圣主长袍。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曾经在她身上留下无数屈辱印记的手指，此刻，轻轻勾起了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楚墨的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怎么？”
“当上了代圣主，还不高兴？”
“这可是你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入萧了她内心最深处。
是啊。
代圣主。
何等的荣耀。
曾几何时，这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终点。
可现在……
萧红雪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根本无法聚焦。
她不敢去看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那会让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剥得干干净净，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用以自我麻痹的心理防线，都会瞬间崩塌。
她的喉咙干涩得发疼，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红雪不敢。”
不敢高兴。
不敢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情绪。
“呵。”
楚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别这么紧张。”
他语气随意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来检查你这个‘作品’的。”
“是来……兑现承诺的。”
承诺？
什么承诺？！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萧红雪那片死寂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她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始终不敢抬起的眼眸，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猛然抬起，死死地看向了楚墨！
眼中，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是震惊。
是深入骨髓的，不敢置信！
就在她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楚墨，动了。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后，一指，遥遥点向了她的眉心。
那里。
正是那枚金色的，如同跗骨之蛆，日夜灼烧着她灵魂的……【神魂奴仆烙印】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间！
萧红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不……”
一个无声的字眼，在她喉咙深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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