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可汗怎么想,反正吴战说惊呆了。这几句话够他学一辈子了。
十四年前,可汗见到禄禄烀母子二人时,新欢正在一旁娇嗔,一时气血上头就把他们赶了出去;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多个儿子多条路,添个碗的事。
最终,在禄禄烀多方围追堵截死缠烂打后,突厥可汗答应三日后接他回去,让他趁最后几天跟吴战他们告别。
第一天,吴战和禄禄烀并没觉得多紧张,已经该吃吃该喝喝。
第二天,吴战带禄禄烀去扫墓,顺便帮禄禄烀磨锐了他的刀。
第三天白天,两人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同,直到晚上。
天地间降下鹅毛大雪,迅速落在地上堆积一层。明明才十一月,该下这么大的雪吗?吴战心想。
突厥可汗说是接禄禄烀回去,但实际上,还是让禄禄烀自己骑马回来。
禄禄烀翻身上马,刚准备动身,就被吴战抓住了衣角。
此刻,无论是十六岁的吴战,亦或是四十岁的吴战,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句话:“别走,求你。”
这是吴战此生第一次求人,也是唯一一次。
他声音沙哑,心跳加速,攥着禄禄烀衣角的手手心冒汗。
他不敢放手,他怕放手了,下一次就见不到了。
见禄禄烀没回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禄禄烀身披雪色大氅,身下白马,几乎与周边积雪融为一体。禄禄烀仰起头,并非有什么诗句要吟诵,而是压制泪水。
“天儿冷,回去。”
“我不回去!”吴战小脸冻得通红,却仍死死抓住禄禄烀的衣角不放手,“我不回去!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吴战,你不理解我,这个机会我等了十年。”禄禄烀说。
“可我……”吴战说什么也不松手,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回到狼窝里去吧!”
“怎么不能?!”禄禄烀终于睁眼看他,眼泪夺眶而出,“我十年来就盼着这个!如今终于得以实现,你凭什么拦着我?!”
“我……”
“吴战我告诉你,我没有恩爱的父母,没有完整的家庭,不像你一样什么都有!”禄禄烀拔高音量,“你不争,因为你什么都有!我争,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拦着我?你算老几啊?!”
字字诛心。
饶是吴战早就身经百战,看到这一幕心还是会痛。
禄禄烀稍微平复一下,说:“西灵非我梦中乡。我要翻过天山,我要回归王室,我要自己做主。”
吴战此刻心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好疼,好疼啊……
禄禄烀摸了摸吴战的头,拂去他头顶刚落的雪,说:“这三年,谢谢你;今夜事,对不起。”
他一扬马鞭,向自己未知的未来奔去。
吴战闭眼,做好了自己被拖拽的准备,但他等了半天也没感觉有雪砸在他脸上。他睁开眼,自己还攥着禄禄烀的那段衣角,只不过只有衣角。他不知禄禄烀是什么时候将这一段割下来的,他也不知禄禄烀怎么就跑了的。
他抬头,顺着朔风的风向望去,看见了禄禄烀在风雪中溺亡的身影。
吴战惊醒。他清楚得知道自己在做梦,可还是忍不住融入真感情。
他记得他母亲教过他两句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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