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用黄金和鲜血共同书写的契约,沉重得超乎想象。
陆少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沓现金拿了起来,转身递向索菲亚。他的动作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索菲亚,收好。这是未来几天,不,可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材采购款。”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交代最寻常的工作,“记住,用最好的。肉类要最新鲜的,蔬菜要最水灵的,米面油调料,全部用顶级品牌。不要怕花钱。”
索菲亚迟疑地接过那厚厚一沓钱,感觉手臂都沉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陆少华那双深不见底、不容置疑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将钱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迭戈,”陆少华看向那个紧绷着身体的年轻帮厨,“从明天开始,你需要提前三个小时到店。我们的工作量会非常大。我会重新拟定菜单,以高热量、高蛋白、便于携带和分食的菜品为主。你需要尽快熟悉新的工作流程。”
“没问题,华哥!”迭戈挺起胸膛,回答得干脆利落。他虽然担忧,但对陆少华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感激,是陆少华给了他这份工作,让他能养活家人。
陆少华走到他们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声音压低了少许,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听着,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必须刻在脑子里,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迭戈和索菲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第一,关于送餐。”陆少华一字一句地说,“所有赫克托先生那边的送餐地点,由我亲自指定。你们,尤其是你,索菲亚,如果让你去送,只送到外围的接应点,通常是某个街角,或者某辆指定的汽车旁。绝对,绝对不准进入任何建筑内部。放下餐盒,拿到回执,立刻转身离开。不准东张西望,不准和接应的人闲聊,更不准打听任何事。把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第二,在店里。无论听到来吃饭的客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不好惹的)谈论什么,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都不准私下议论,更不准对外人提起半个字。忘掉你们听到的所有名字、地点和数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少华的眼神冰冷如刀,“如果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看似熟络的客人,甚至是穿着制服的人——向你们打听关于赫克托先生,或者他的‘生意’,一律回答三个字:‘不知道’。或者‘不清楚’。不要解释,不要多说,更不要试图炫耀或套近乎。明白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让迭戈和索菲亚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他们从未见过老板如此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的一面。
“明白了,华哥!”迭戈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老板。”索菲亚也小声但坚定地回答。
“好。”陆少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去做事吧。迭戈,你现在就去联系相熟的供应商,把明天的食材需求清单初步拟给我看,量要加大三倍。索菲亚,清点一下我们的库存,特别是米面油和调味料,我们需要立刻补货,可能还需要添置更大的冰柜和储物架。”
“是!”两人如同被上了发条,立刻行动起来。餐馆里重新响起了脚步声和器皿碰撞声,但那层沉重的压力并未消散,只是被忙碌暂时掩盖了。
陆少华独自走进厨房。
这个空间曾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的梦想起点。灶台锃亮,锅具悬挂整齐,各种调料瓶井然有序。这里弥漫着他熟悉和热爱的烟火气。但此刻,他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赫克托的厨房”……他心中冷笑。不,这里永远是他的“龙宫”。赫克托?他只不过是一个暂时强大的过客,一个需要利用和超越的障碍。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低头。但他陆少华,绝不甘心只做一个仰人鼻息、朝不保夕的厨子!
他走到那个隐蔽的暗格前,动作熟练地打开,取出了那把保养得极好、泛着幽冷寒光的特制军用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一丝久违的、如同野兽般的警觉和锐气,从心底最深处悄然苏醒,迅速流遍全身。
他轻轻抚过锋利的刀刃,眼神从最初的复杂,逐渐变得冰冷、坚定,甚至带着一丝隐晦的野心。
赫克托需要他的厨房?可以。
但他要让这间厨房,变成他深入了解赫克托集团运作模式的窗口,变成他积累资金、人脉和信息的秘密据点。他要利用这份“专用厨房”的特权,光明正大地接触对方的核心区域,观察他们的人员构成、防卫弱点、行动规律。
他要像一株藤蔓,看似依附于参天大树,实则不断汲取养分,暗中将根系深深扎进土壤,甚至悄然缠绕上大树的躯干。
也许有一天,这间“厨房”里孕育出的,将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菜肴。它可能还会滋生出足以颠覆整个格局的力量。
他收起匕首,眼神恢复深沉。转身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不锈钢灶台,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拿起抹布,开始用力擦拭,动作精准而有力,仿佛要将某些纠结的情绪,连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一起冲刷干净。
“龙宫”的招牌在蒂华纳的夕阳下依然静默矗立,但从这一刻起,它的内核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它成了巨兽巢穴延伸出来的一角,而陆少华,既是这巢穴的侍奉者,也成为了潜伏在巢穴阴影中最危险的观察者和猎手。
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险游戏,已经拉开了序幕。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跳下去,并且要舞到最后一刻,成为唯一的赢家。这第一步,虽然是被迫迈出,但他绝不会让自己沦为纯粹的棋子。这“赫克托的厨房”,终将变成他陆少华崛起的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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