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马科斯和他的手下离开后,“龙宫”餐馆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廉价古龙水和被打翻食物的混合怪味,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上。被马科斯吐了一桌的污秽还在那里,触目惊心。
索菲亚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地开始收拾残局。迭戈则像一头被激怒却又被强行按住的小公牛,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陆少华站在餐馆中央,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后落在两个年轻员工身上。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走过去,接过索菲亚手中的抹布。“我来。”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亲自处理掉那摊令人作呕的污物,动作麻利而专注,仿佛只是在清理一次普通的厨房失误。他的平静感染了索菲亚和迭戈,让他们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清理完桌面,陆少华去后厨洗了手,然后走回来,拉过两把椅子。“坐。”他对索菲亚和迭戈说。
两人依言坐下,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陆少华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
“刚才的事情,”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以后可能还会发生。甚至…可能会更糟。”
索菲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迭戈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们很生气,很害怕,觉得屈辱。”陆少华继续说道,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冷静的陈述,“我也一样。”
这话让索菲亚和迭戈都惊讶地抬起头。他们很难想象,刚才那个面对枪口和辱骂都面不改色的老板,内心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但是,在这里,在蒂华纳,尤其是在我们被那种人盯上之后,”陆少华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愤怒和冲动,是最没用,也最危险的东西。它们会让你送命。”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的重量沉入两人的心底。
“听着,我只说一次,你们必须牢牢记住。”陆少华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后,只要看到刚才那三个人,或者任何看起来像他们同伙的人进来,第一,不要有任何眼神接触,更不要表现出敌意。第二,立刻通知我,由我来应付。第三,如果情况失控,我让你们跑,你们就立刻从后门离开,不要回头,不要管任何东西,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明白吗?”
索菲亚用力地点点头,眼圈有些发红。迭戈却忍不住问道:“华哥!我们就这么忍着?他们那么欺负人!还…还对索菲亚…”他说不下去,脸憋得通红。
“忍着?”陆少华看着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迭戈,狼在捕猎前,会先匍匐下来,收敛爪牙,观察猎物。这不是害怕,这是智慧。在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任何的‘不忍’,都是愚蠢的自杀。”
他指了指餐馆:“这里,是我们的据点,也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守住它,但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是准备。”
“准备什么?”迭戈下意识地问。
陆少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把餐馆经营好,观察,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强。至于其他的…”他停顿了一下,“…交给我。”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强大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迭戈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他意识到,老板的“忍”,并非懦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他尚未完全理解的策略。
“索菲亚,”陆少华转向女孩,“以后如果我不在,而他们又来了,尽量让老陈伯或者其他常客在场。这些人渣多少会顾忌一点旁人的目光,尤其是本地有威望的人。”
索菲亚乖巧地点头:“我明白了,华哥。”
“好了,”陆少华站起身,拍了拍迭戈的肩膀,“把这里彻底打扫干净。今天提前打烊。一会儿我炒两个菜,我们一起吃晚饭。”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晚餐的气氛有些沉闷,但陆少华刻意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关于新菜品的想法,关于如何改进服务。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慢慢驱散了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影。
饭后,索菲亚先回家了。迭戈留下来做最后的清理。
陆少华没有休息,他一个人走到餐馆后院。夜色中的蒂华纳并不宁静,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和不明原因的喧嚣。他点燃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看着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餐馆的后墙、邻居的屋顶、以及远处街道的拐角。他在脑中快速复盘今天的一切,分析马科斯的行为模式、可能的弱点、以及赫克托集团的整体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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