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盘红烧肉勾起半世纪乡愁后,老陈便成了“龙宫”餐馆雷打不动的常客。他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出现,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来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他不再只点红烧肉,而是让陆少华推荐菜品,兴致勃勃地尝试各种家乡风味。陆少华也乐得有位懂行的食客,时常做些工序复杂的传统菜式,如狮子头、腌笃鲜、八宝鸭等,与老陈分享。餐馆打烊后,两人时常对坐小酌,一壶清茶或两杯淡酒,天南地北地闲聊。
老陈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如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他的人生,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墨西哥华人移民史。
“我是1965年到的墨西哥,”老陈抿了一口茶,眼神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遥远的过去,“那时候,从广东台山偷渡出来的人很多,叫‘卖猪仔’。我们先到美国,但那边查得严,很多人就辗转来了墨西哥。蒂华纳那时候还是个小镇,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
他讲述着如何在边境的棉花田里做苦工,如何因华人身份被本地工头克扣工钱、被警察随意勒索。后来,他攒了点钱,在蒂华纳开了家小杂货铺。
“那时候的蒂华纳,帮派还没现在这么嚣张,但地盘划分也很清楚。”老陈压低声音,“你得知道哪条街归谁管,每月该给谁‘上贡’。给少了,店铺被砸;给多了,自己饿死。我第一次被抢,就是不懂规矩,在‘疯狗’马科斯现在老大——赫克托他爹的地盘上,没按时交保护费。”
陆少华默默听着,给老陈续上茶。这些底层生存的智慧,正是他目前最需要了解的。
老陈不仅是怀旧,更是个敏锐的观察者。他注意到陆少华餐馆客流的变化,以及偶尔出现的、气质迥异的陌生面孔。
“阿华,”熟络之后,老陈开始这样称呼陆少华,“最近来你这里吃饭的人,杂了。”一天晚上,他意味深长地提醒。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陆少华不动声色。
老陈摇摇头,用筷子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你看,那个总坐角落、戴帽子的,是给警察局副局长跑腿的线人;那几个手臂有纹身、说话大声的,是跟着码头区一个小头目混的;还有前天晚上那桌,穿得普通,但鞋子很新很贵,眼神到处瞟的…怕是赫克托集团里管账目的人,来摸你底细的。”
陆少华心中微凛。老陈指出的这些人,他也隐约有所察觉,但远没有老陈判断得如此精准老辣。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有着一双洞察世事的火眼金睛。
“阿华,你手艺好,人稳重,是块做生意的料。”老陈语重心长,“但在这地方,光有好手艺不够。你得有靠山,或者…让自己成为别人不敢动的靠山。”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赫克托的人来找过你了吧?他们看上你这地方了。”
陆少华没有否认,只是问:“陈伯,依你看,该怎么办?”
老陈沉吟片刻:“赫克托势力大,但树敌也多。海湾集团一直想吞掉蒂华纳北区的生意。你现在就像块肥肉,两边都盯着。要么选一边站,交出部分利益换平安;要么…就得有本事让两边都觉得动你不划算。”
他看了看正在收拾桌子的迭戈和擦拭柜台的索菲亚,又道:“你这两个伙计,都是好孩子,但太嫩了。真有事,护不住你,也护不住自己。你得有信得过、又能打的人。”
这些话,句句说在陆少华的心坎上。他越发觉得,老陈的出现,仿佛是命运给他送来的一位军师。
几天后,老陈带给陆少华一份“礼物”——一张手绘的、极其详尽的蒂华纳地下势力分布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赫克托集团、海湾集团以及其他几个较小帮派的核心据点、主要活动区域、关键头目的姓名和外号,甚至还包括了一些警察巡逻的薄弱点和时间。
“这是我几十年看下来,加上和一些老伙计聊天拼凑出来的,”老陈说,“不一定全对,但八九不离十。你收好,关键时刻也许有用。”
这份地图的价值,对陆少华而言,远超黄金。它让他对这片黑暗丛林有了清晰的认知,不再是睁眼瞎。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一天下午,餐馆刚开门,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混混晃了进来,为首的黄毛青年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老板!来三份炒饭,要最快的速度!”黄毛喊道,眼神不怀好意地在索菲亚身上打转。
迭戈上前招呼,被黄毛一把推开:“滚开,让那个小妞来点单!”
索菲亚脸色发白,强作镇定地走过去。黄毛趁机摸向她的手,语气轻佻:“小妹妹,在这破餐馆打工多没前途,跟哥哥去酒吧,赚得多又轻松…”
索菲亚猛地缩回手,迭戈怒目而视,正要上前理论。陆少华从厨房走出来,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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