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最终没有立刻收陆明为徒，但也没有拒绝。
他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珠在陆明脸上转了几圈，仿佛在权衡着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老夫清贫，门下亦无仆役。你若要留下，便算个杂役，负责打理这院子和药田，一日两餐，可保你温饱。”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但有言在先，若你吃不得苦，或心生懈怠，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老夫这里，不留无用之人。”
陆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躬身应道：“是，小子明白！定不负执事收留之恩！”
他知道，这第一步，他算是迈出去了。
林老的居所很简单，一个不大的院子，三间茅屋，一间是林老的卧室兼静修室，一间是堆满药材和书籍的杂物间，最后一间，就是陆明现在住的偏房。院子一角开辟着一小片药田，里面种植着一些陆明叫不出名字的植株，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他的工作也很简单：清扫院子，整理杂物间里堆积的药材，以及照料那片药田。
这些工作看似琐碎，但对于曾在无数个项目deadline间穿梭，并能将繁杂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前项目经理来说，这甚至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亲切”。
他没有立刻开始蛮干。
在整理药材时，他先是花了半天时间，默默地观察林老平时取用药材的种类和频率。他发现，一些用于治疗普通跌打损伤和补充气血的药材，林老取用较多，而一些气味奇特、形态怪异的，则极少动用。
于是，他动手了。他将常用的药材放在最顺手、最容易拿取的位置。将药性相近，或者经常需要搭配使用的药材归类放在一起。他甚至找来一些干净的木片，用炭条写上药材的名称，插在相应的药材堆前。
做完这一切，杂物间虽然依旧堆满东西，但却焕发出一种井然有序的生机。
在照料药田时，他也不再是简单地浇水。他会仔细观察每一株药草的长势，记录下它们在不同时辰下叶片的舒展程度，土壤的干湿变化。他注意到，有些草喜阴，有些草嗜阳，混种在一起，长势似乎都受了影响。
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林老的眼睛。
几天下来，林老发现，他需要某种药材时，几乎不假思索就能在陆明整理过的地方找到。他发现院子里的药草，似乎比以往更加精神了些。
他依旧没有说什么，但看向陆明忙碌背影的目光，少了几分淡漠，多了几分探究。
这天傍晚，陆明刚将晾晒的药材收回屋内，林老叫住了他。
“你识字否？”林老问道。
陆明一愣，迅速融合着原身的记忆。原身家境贫寒，父母皆是凡人，并未读过什么书，只勉强认得几个常用字。他谨慎地回答：“回执事，只认得少许。”
林老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杂物间，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且积了一层灰的册子，随手丢给陆明。
“拿着。”
陆明双手接过，册子入手微沉，封面上是几个扭曲的字符，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基础灵药图鉴》。”林老语气平淡，“既然你精力旺盛，心思也活络，便不要浪费。将这图鉴上的字，都给老夫认全、记熟。我门下，便是个杂役，也不能是目不识丁的蠢材。”
陆明心中一震，紧紧握住手中的册子。他明白，这绝不仅仅是一本识字课本。这是知识，是这个世界力量体系最基础的组成部分，是林老对他的一种无声的认可和投资。
“是！多谢执事！”陆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林老摆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陆明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偏房，迫不及待地坐到那张唯一的破木桌前。他小心翼翼地拂去册子上的灰尘，就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和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种名为“凝血草”的植物插图，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注释。他发现自己虽然不认得这些字，但原身残存的零星记忆，结合插图，竟能让他连蒙带猜地理解一小部分。
“凝血草，性温，味微苦……多生于山涧阴湿之地……乃炼制‘止血散’主药之一……”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啃”着，如同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甘泉。他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体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眼睛酸涩，脖颈僵硬，才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稍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脖子，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胸口一个硬物。
是那块怀表。
他父亲在他大学毕业时送给他的礼物，一块仿古的银质怀表，他一直很珍视，穿越时也正好带在身上。
他掏出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然而，就在他目光落在怀表表盘上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呼吸也为之一滞。
只见那原本因为跌落山涧而停止不动的指针，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柔和的白色光晕，并且在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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