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的初雪落下来时,慧心正和山下的孩子们在菩提林里扫雪。孩子们手里捧着新整理的回忆册,册子里贴着百姓们送来的新物件:有张阿婆的旧纺车零件,有渔民阿泽的渔网碎片,还有北漠牧民寄来的青稞穗——每一件都泛着淡淡的绿光,是“记得温暖”的心意,在雪地里仍透着暖意。
“慧心姐姐,菩提苗会冻坏吗?”最小的孩子阿念蹲在苗旁,伸手想护住新发的嫩芽。慧心笑着把怀里的菩提籽递过去:“不会的,咱们把籽种在苗旁,让菩提籽的心意护着它。”阿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籽埋进土里,刚埋好,就见菩提苗的叶片上,绿光突然亮了些,竟把落在叶上的雪花都融成了水珠。
忽然,林深处传来修士的喊声:“树洞有黑雾!”慧心跑过去一看,只见老菩提的树洞里,几缕淡黑的戾气正慢慢往外飘,裹着星骸残粒——是初雪把残气堵在了树洞里,此刻正随着雪化渗出来。这棵老菩提是玄通修士年轻时种的,树干上还刻着“护路人”三个字,此刻却被黑气缠得微微发抖。
“大家把回忆册举起来!”慧心立刻拿出回忆册,孩子们也跟着举起册子。册子里的物件瞬间亮起绿光,像无数颗小星星,绕着老菩提打转。戾气在绿光里挣扎,却被一点点裹住,慢慢化作光点,落在菩提苗上。老菩提树干上的刻字,竟泛出了淡淡的金光,连树洞都似透出了暖意,几只躲雪的小鸟也敢飞进来筑巢了。
玄通修士拄着拐杖走过来,摸着老菩提的树干,眼眶发红:“当年种它时,只想着让过路人有树荫,没想到现在,它也被这么多人护着。”慧心看着阿念正把新采的菩提叶夹进回忆册,叶片的绿光落在纸页上,竟让册子里的旧物件都似活了过来——纺车零件似在转动,渔网碎片似在飘拂,青稞穗似在摇晃。她忽然明白,须弥山的禅心从不是“空无一物”,是雪地里的一棵菩提,是回忆里的一件旧物,是每个人心里记得的、想护着别人的温暖。
云霁踩着初雪,提着装满信物的布包走到四极碑林的废墟旁。布包里,是北漠阿古拉玛的木牌碎片、白鹿书院阿禾的腊梅抄页、归墟海阿海生的渔网纤维、须弥山阿念的菩提籽——每一件信物上都泛着微光,红、金、蓝、绿,像四簇小小的火苗,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她蹲下身,把信物轻轻放在四色植物的根部。这棵从种子长出来的植物,如今已高过膝盖,红草的茎顶着雪粒却不枯萎,金树苗的枝缀着冰凌仍泛金光,蓝灌木的藤绕着雪堆还透蓝光,绿菩提的叶托着雪花竟融雪水——四色光芒在雪地里交织,像一层暖纱裹住了植物。
云霁的指尖刚碰到叶片,信物上的光就顺着雪水渗进土壤,融进植物的根须里。瞬间,四色植物的顶端冒出了一串小小的花苞,花苞绽放时,竟聚成了一道模糊的白光——是墨尘的残魂,在光里轻轻笑着:“我当年总以为,守护需要毁天灭地的力量,直到看到这些孩子,才知道真正的守护,是把‘想让别人好’的心意,像雪地里的种子一样,埋进每一代人的心里。”
“他们都记得你的话,”云霁轻声说,“众生不必敬天,但需敬畏己心。”残魂的光轻轻晃了晃,慢慢化作细碎的光点,落在花苞上。花苞结出一串四色种子,顺着寒风飘向九域——落在北漠的雪坡上,落在白鹿书院的腊梅旁,落在归墟海的渔船上,落在须弥山的菩提林里。
雪越下越轻,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新歌谣,是阿古拉玛、阿禾、阿海生和阿念一起唱的,声音穿过雪雾,飘在九域的上空:
“木牌红,融雪霜,青稞暖着草原郎;
抄本金,映梅香,旧书藏着岁月长;
渔网蓝,破寒浪,梭子牵着渔歌扬;
菩提绿,裹雪光,籽儿种着暖心房。
你一暖,我一烫,心意堆成九域墙;
自渡路,长又长,薪火燃着永未央。”
云霁站起身,往山下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废墟——四色植物的光芒在雪地里仍亮着,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她知道,这盏灯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力量点亮的,是靠北漠雪地里的一块木牌,是靠书院腊梅旁的一卷抄本,是靠归墟海寒浪里的一张渔网,是靠须弥山初雪下的一棵菩提,是靠每一个普通人心里,那点想让别人温暖的、小小的心意。
所谓“长明无烬”,从来不是一道能照遍天地的光,是无数人在寒夜里点亮的一盏盏小灯;所谓“自渡即自由”,从来不是独自穿过黑暗,是和身边的人一起,用每一份微小的温暖,把冰雪融化,把黑雾驱散,把每一条孤独的小路,走成一片永远有薪火、永远有暖意的九域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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