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两仪殿偏殿。
殿内灯火通明,药香与龙涎香的气息混合,氤氲出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李世民半靠在软榻上,面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常,甚至更添了几分深不见底的审慎。侍立在一旁的张阿难低眉顺眼,如同泥塑木雕。
林凡躬身行礼,心中快速盘算着种种可能。
“平身吧。”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林凡,你可知朕为何此时召你前来?”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林凡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李世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榻边小几上的一份奏折,轻轻掂了掂,目光落在林凡身上:“近日,朝中关于你,关于你那格物书院,可是热闹得很呐。”
他顿了顿,将奏折递给张阿难,示意递给林凡:“看看吧,门下省刚送来的。”
林凡心中一凛,双手接过。展开一看,果然是崔琰领衔,数名御史联名的弹劾奏章!措辞激烈,罗列的罪名触目惊心:“借格物之名,行巫蛊之实”、“以妖粉惑乱禽兽,窥测宫禁意图不轨”、“聚拢流民,私授异学,收买人心,其心可诛”……甚至将他与朱黑胖那日“金粉腊肉”引发的鸡飞狗跳,歪曲成了“以妖术操控禽兽,演练诡谲阵法”!
饶是林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般颠倒黑白、无限上纲的指控,心头也不由火起。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缓缓合上奏章,双手奉还。
“陛下,此皆污蔑之词,臣惶恐。”林凡声音沉稳,“格物之学,旨在探究物理,改善民生。书院所授,无非算学、匠造、农工之理,何来巫蛊之说?所谓妖粉,乃是臣下研究金蚕时意外所得,其特性虽奇,却从未用于窥测宫禁,更无意操控禽兽行不轨之事。至于聚拢流民、收买人心,更是无稽之谈。书院所收,皆乃向学之人,授之以技,使之能自食其力,报效家国,此乃陛下教化之功,何罪之有?”
他条理清晰,逐一驳斥,语气不卑不亢。
李世民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榻沿轻敲,看不出喜怒:“哦?那‘帝者之师’之言传出后,你作何感想?”
林凡心头再凛,知道这才是关键!他立刻躬身,语气恳切:“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格物小道,岂敢与经筵圣学相比?陛下金口玉言,意在勉励后学,激励臣等穷究物理,以利社稷。臣唯有战战兢兢,竭尽驽钝,以期不负圣望,绝无半分僭越之心!此誉于臣,非荣宠,实警醒也!”
他这番表态,将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将李世民的赞誉定性为对“格物”这门学问的鼓励,而非对他个人的拔高,巧妙避开了“帝师”这个敏感称谓可能带来的猜忌。
李世民盯着他看了片刻,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能如此想,甚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你需谨记。”
他没有对弹劾奏章做出直接处理,也没有深入追究“金粉”或“帝师”之事,但这番敲打,已然明确。
“臣,谨记陛下教诲。”林凡深深一礼。
“嗯,”李世民似乎有些倦了,摆了摆手,“去吧。好好经营你的书院,莫要辜负了那块‘格物致知’的匾额。”
“臣,告退。”
退出偏殿,被晚风一吹,林凡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的对答,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李世民的态度暧昧,既没有支持弹劾,也没有明确保他,只是警告他“收敛”、“安分”。这无疑是将他放在了火上慢烤,接下来的局面,恐怕会更加艰难。
回到林府,已是亥时(晚上九点至十一点)。王伟仍在书房等候,见林凡回来,立刻迎上。
林凡将面圣经过简要说了一遍。王伟听后,眉头紧锁:“陛下这是……要坐观其变?”
“或许是吧。”林凡揉了揉眉心,“也可能,他在等我们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或者,等对方露出更大的破绽。对了,府里没什么事吧?”他下意识地觉得,有朱黑胖在,后院不起火的可能性不大。
王伟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府里……倒是无事。就是朱黑胖他……”
林凡心头一跳:“他又怎么了?”
“他……他说要彻底反省,研究点‘正常’的、能‘将功折罪’的新点心,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下午了。”王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林凡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又弄出什么“疯鸡疯狗”或者“爆炸糖浆”,关起门来研究点心倒也无妨。他疲惫地挥挥手:“随他去吧,只要别再把房子点了就行。”
然而,事实证明,林凡放松得太早了。
次日清晨,林凡刚用过早膳,正准备与王伟商议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朱黑胖就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盘,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我终于成功了”的喜悦。
“东家!东家!您尝尝!俺新研究出来的‘千层如意糕’!保证没问题!绝对正常!”朱黑胖将食盘放在桌上,上面摆着几块色泽金黄、层层叠叠、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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