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彻底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会看到好友沉溺在混乱情感中的迷茫,却没想到魏逸丞已经将自己剖析得如此透彻,如此鲜血淋漓。
他清晰地划出了依赖与爱的界限,并且清醒地知道自己正站在哪一边,以及这条路有多么艰难和不容于世。
那种清醒的痛苦,远比单纯的沉沦更让人心惊,也更让人无力反驳。
顾宸所有准备好有关于这只是依赖错觉的劝说,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着魏逸丞,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横亘了一道巨大的,名为魏麟哲的鸿沟,以及魏逸丞独自在那鸿沟对岸,进行着怎样一场孤独而绝望的战争。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干涩地说,“你想得还挺明白,既然这样,兄弟也不劝你了”
魏逸丞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想明白有什么用?明白就能不喜欢了吗?如果能控制,谁愿意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他抬起手,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像是要擦掉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戴上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
廊桥下剖白心迹的余韵尚未散去,魏逸丞已先一步转身,将满身斑驳的阳光与阴影甩在身后,顾宸看着他那故作挺直的背影,把所有翻腾的思绪咽回肚子里,默默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喧闹的人声车流瞬间涌来,魏逸丞脚步微顿,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停在惯常位置的那辆黑色轿车,以及车旁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魏麟哲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线条和一块低调的腕表,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沉稳的气质与周遭青春躁动的氛围格格不入,又奇异地成为焦点。
“先生”魏逸丞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声音平静自然,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依赖意味的笑容,“等很久了吗,我们出来的有点晚啦”
魏麟哲闻声抬头,收起手机,目光先是在魏逸丞脸上扫过,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才转向旁边的顾宸,温和地点头示意。
“刚到不久,活动结束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今晚妈下厨给你做好吃的”魏麟哲顺手接过魏逸丞肩上看起来并不沉重的书包,动作自然流畅,像是做了千百遍,“上车吧,别让林教授等急了”
魏逸丞已经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坐进了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随口抱怨,“林教授才不会等急呢,他巴不得我和顾宸晚点到,这样他就有理由挑我们毛病了”
他语气熟稔,带着少年人对老师独有的抱怨,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仿佛十几分钟前那个在廊桥下眼神偏执、痛苦剖析内心的人,只是顾宸的一场幻觉。
“谢谢魏哥”顾宸一边道谢一边拉开后座车门,动作略显局促,他钻进车里,小心地关好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经过刚才的那番对话,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魏麟哲。
魏麟哲平稳地启动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车内弥漫着一种清淡的雪松木香氛,和魏麟哲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安心,却又让知情的顾宸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魏逸丞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视线从窗外流转的街景收回,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对后座的顾宸说道:“顾宸,你说方旭那家伙今天会不会去文化宫,他今天在学校请假了,一天都没回我消息”
他的语气随意自然,带着点对朋友行踪的好奇,仿佛刚才在廊桥下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这份迅速切换状态的功力,让顾宸在心里暗暗咋舌。
顾宸愣了一下,赶紧接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平常,“他请假了?我不知道这事,不过就算他不想去,我老师应该也会把他薅过去,毕竟这小子是老师的外甥”
顾宸话音刚落,魏逸丞眉头就挑了起来,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被真实的疑惑取代,他扭过头,视线越过座椅靠背看向后座的顾宸。
“不对啊”他语速加快了些,“你从小跟着林老师学画,方旭又是他外甥,你之前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这问题问得顾宸一噎,脸上露出点哭笑不得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的事,立马解释道:“嗐,你可别提了!我也是上了高中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点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虽然开车的魏麟哲显然对他们的秘密不感兴趣。
“林老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严得很,做事也讲究个界限分明”顾宸斟酌着用词,“方旭那小子,听说是初三那年突然跟中了邪一样,死活要走艺术这条路,把他家里人气得够呛,那时候林老师基本都在指导比赛的事,大概是怕我们互相影响,也有可能是觉得方旭那时候状态不太稳定,反正林老师把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白天带方旭,晚上教我,错开得干干净净,要不是后来阴差阳错考到一个班,我估计我现在都不知道林老师还有这么个叛逆期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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