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顾好奇地探头去,他发现这位神秘的店主只是瞥了一眼桌面一个稀奇古怪的摆件,便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难道他的真身是能通过水晶球看透未来的巫师?
结果他只看到一块不规则的镜面。
“改造潜望镜,你知道,潜水艇用来了望的东西。”他耸了耸肩,“我大多数时间不想同陌生人打交道。”
所以也是经由共同的朋友介绍,收藏家才能结识这位店主。犹记得那天在水烟俱乐部,倚靠在紫红色花纹软褥子上吞云吐雾的同僚之间,突然开始传念一个名字。
他从那些缭绕的烟雾之间现身时,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纷纷站起身来,试图和他寒暄。
“为什么不装个摄像头呢?你知道的,中央大道的那些店家苦于抢劫和偷盗案很久了,他们花重金聘用了保全专家,那些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金碧辉煌的内饰打孔、埋线,装上据说最先进的监控设备。”
“我倒不认为会真有人不长眼到要来偷窃这家寒酸破败的小店。”
“哈!哈!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收藏家大笑着摇了摇头,很想拍拍他的肩——但没有任何人被允许打搅店主的创作,因而他只能感慨道:“玉老板啊。”
玉维真正在制作一幅宝石拼贴画,他的素材来自这间“寒酸破败”小店的各个角落,蒙尘的首饰盒、锈蚀的保险箱、浸染血迹的燕尾服口袋……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不再以被镶嵌的主体出现,而是随意地根据色系组合,落在骆马绒的披肩上为之增光。
他眼窝中按了一块单片眼镜,正微微后仰观察作品在自然光下的肉眼效果;嘴里叼着笔还是工具,收藏家说不明白,但必然要赞扬这在倜傥上更胜邦德一筹的仪态,以及尽管他不愿承认,可注意力早已悄悄转向了玉维真微张的嘴唇与露出一星半点的贝齿。
——他那天也只是身着寻常休闲装,出现在一群腰围同财富同样可观的绅士之间,一刹那所有的金装都不足够体面。
收藏家听说他是一位来自东方的艺术家,这当然不容置疑。他和那些高校中东方面孔的留学生不同,举头投足气韵自若,最初确实令人揣测他是哪位贵族的遗民。可后来他们又坚信他不曾受过这方土地资本主义流毒的浸染,因为玉维真始终疏离、冷淡,如同博物馆中那些极致人工的作品,一路流离、漂洋过海,即便安置在射灯的中心,在第一眼的惊艳过后,就心照不宣——这里不是他的来处。
玉维真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事实上,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一名艺术家。他只是这间老旧的古董店的店主而已。
多数时间,他都在阁楼里煮茶、调香,做一些手工。工作台上除了毛皮、各色石头,还有女巫的汤剂方子与食谱。电视白天黑夜断断续续地开着,播放情景喜剧、夜间成人节目或者时下流行的电影。如果是火热的歌星,玉维真会视情况而定起身做一些清洁。他在这个繁华都市过着五十年前的生活,偶尔应付出高价订购作品的主顾——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来进货还是单纯来和他聊一个下午的天。
反正他在他们进店的时候才开工,这些人也不会说什么。用于净化和清洁的鼠尾草和茴香也不能把他们从他的躺椅中驱赶出去。所以就这样吧。他们偶尔也会带来一些有趣的东西或者消息,给他平静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或者是麻烦。
麻烦本人还在楼下无头苍蝇般乱撞,玉维真有点想起身再点燃一些鼠尾草……今天天气很好,宝石的颜色也鲜亮,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他镶上了最后一颗玫瑰切的小钻作为收尾,转向他耐心的客人道:“或许……您愿意去帮我换上打烊的牌子?我的工作还没完成,暂时不想在给您的作品上分心呢。”
受邀的客人立刻从躺椅上发射出去,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驱逐不速之客。他精心塑过型的头发与他的时髦夹克相得益彰,宛若一条油光水滑、壮志踌躇的本地猎犬。
只可惜,就在玉维真提出请求的下一秒,楼下传来了一声不可忽视的脆响——一小笔财富化为乌有的丧钟。
玉维真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的时候,他总是会叹气。
喜欢101次任务失败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101次任务失败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