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这栋楼,这个小区,就像是被从原来的世界板块上硬生生撕下来,然后随意地贴在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充满危险的土地上。
“我们得活下去。”周泽转过身,烛光在他年轻却一夜之间刻上沉重忧虑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在有人来救我们,或者我们能自己找到出路之前,必须活下去。”
他开始行动,用忙碌驱散内心的恐惧。首先是将家里所有能找到的容器都接满水——浴缸、水桶、甚至几个平时用来熬汤的大号不锈钢锅。
幸运的是,停水前似乎小区水塔里还有些存水,虽然水流细若游丝,断断续续,但总算接满了几个容器,那点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珍贵。
然后他开始系统地清点所有物资。食物是最大的问题。米和面大概还能支撑三个年轻人三五天,如果极度节省,喝稀粥的话。那几包压缩饼干是宝贵的应急储备,必须留在最关键的时候。
“武器……”周泽看向那根靠在门边、沾着已经凝固的暗绿色粘液的铁钎。
他又在储物间仔细翻找,找到了一把木柄沉重的羊角锤,一把刃口生锈但斧头部分依旧沉甸甸的消防斧(似乎是以前楼道消防箱淘汰后被他爸捡回来的),还有一把厨房用的、不算锋利但总比没有强的水果刀。
他将铁钎递给王睿,将锤子给了虽然依旧害怕但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的李浩,自己则握紧了那把消防斧。
冰冷粗糙的木质斧柄和沉甸甸的金属斧头传来坚实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安全感。
“听着,”周泽看着两个同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命令口吻,“我们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但家里不一定绝对安全。那些东西……可能会进来。我们要轮流守夜,绝对不能所有人都睡着。”
王睿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铁钎。李浩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也勉强跟着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攥着锤子的木柄。
夜深了。
第一根蜡烛燃尽了,烛芯倒下,发出一缕细微的青烟。周泽又默默点燃了一根。
李浩和王睿终究抵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的疲惫,裹着从卧室找来的毯子,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
但他们的睡眠显然极不安稳,呼吸急促而不均匀,眉头紧锁,身体偶尔会猛地抽搐一下,仿佛在梦中依然被可怖的景象追赶。
周泽抱着消防斧,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硬木椅子上,毫无睡意。
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不再是城市的白噪音,而是陌生的风声掠过那些巨大蕨类植物叶片时发出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植物的沙沙声;一种类似蝉鸣却更加尖锐、带着金属质感的昆虫嗡鸣从远处传来;还有,极远处,那断断续续的、非人的、充满野性与力量的低沉吼叫,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心脏随之紧缩。
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音,也放大了一切内心的恐惧。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对食物耗尽的恐惧,对失去亲人的恐惧,对伤病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母亲在哪里?是否安全?
她是否也被困在某个角落,面对着同样的绝望?
父亲在外地工作,他所在的城市,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剧变?
各种念头像带着倒刺的毒藤,一圈圈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昨天还在为一道解不出的物理题和周末能否去网吧而烦恼,今天却要手握冰冷的斧头,独自面对一个文明崩坏后、危机四伏的未知世界。
就在这时,一种不同于之前任何自然或兽吼的声音,清晰地、如同冰冷的丝线般钻入了他的耳膜,不,更像是直接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种……低语。
非常轻微,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无法分辨任何具体的音节或语言。
它没有方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自内心。那声音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没有焦急,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像是在无形的屏障外试探,又像是在幽深的洞穴里发出空洞的召唤。
周泽猛地绷直了身体,全身肌肉瞬间僵硬,握着斧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屏住呼吸,几乎将听觉提升到了极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但那低语又消失了。
窗外,只有风的呜咽和遥远的兽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然而,一股比窗外寒意更深沉、更刺骨的冰冷,却顺着他的脊椎缓慢地爬了上来,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意识到,威胁,或许不仅仅来自那些看得见、摸得着、张牙舞爪的怪物。这片被强行展开的、陌生的折叠空间里,似乎还潜藏着更多无法理解、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它们就在黑暗中,在这片被重塑的天地规则里,无声地蔓延,渗透。
黑夜,漫长而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意志力的残酷煎熬。
周泽凝视着窗帘缝隙外那片纯粹的、仿佛能吸收灵魂的黑暗,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黎明何时会到来,甚至黎明之后,这个崭新的、疯狂的世界会带来什么,都成了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悬在头顶的问号。
他们熟悉的文明,在那个短暂的空间扭曲之后,似乎已经悄然退场,只留下些许残骸。而现在,是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天地,以及它所孕育的一切未知,开始主宰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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