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省城最高规格的国宾馆里，周副省长亲自设宴，为这次历史性的军地合作接风洗尘。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张援朝和军方的几位主要领导，与省里的各位负责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何维，作为这场盛宴当之无愧的主角，却显得异常低调。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陆国兴和赵东升身边，默默地听着这些大人物们规划着未来。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很少再有机会，能像这样置身事外。
宴会进行到一半，周副省长端着酒杯，走到了何维这一桌。
他红光满面，眼神中充满了对何维的欣赏和器重。
“小何啊，”周副省长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又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啊！这个‘废品博物馆’的思路，真是绝了！”
何维连忙站起身：“周省长，我只是提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不不不，这不是不成熟，这是大智慧！”周副省G长摆了摆手，“你放心，省里会全力支持你的计划。我已经责成相关部门，马上为你们集团，在红旗厂附近，再批一块地。专门用来建设这个‘博物馆’，或者说，你的‘露天实验室’！”
他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小何，你为我们省，为国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省里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说不过去。所以，我和几位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个人，一点小小的奖励。”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所有人都好奇，对于何维这样不世出的功臣，省里会拿出什么样的奖励。
是巨额的奖金？是破格提拔的行政级别？还是一辆稀有的轿车？
周副省长看着何维，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们决定，奖励你……一栋楼。”
“一栋楼？”
这个出人意料的奖励，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副省长笑着解释道：“没错。就在你们红旗厂旁边，有一栋新建成的六层家属楼。那是我们省直机关原本留给高级干部的，地段比较好。一共二十四套房。”
“省委决定，把这整栋楼，都划拨给你们红旗工业集团，专门作为引进高级人才的‘专家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何维身上，加重了语气。
“而这栋楼的顶层，视野最好的那两套，打通，作为省里奖励给你个人的住房。”
“以后，那里就是你在省城的家。你可以把你的父母接过来，让他们安享晚年。”
这个奖励，其分量，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在那个住房极其紧张，分一套筒子楼都要论资排辈几十年的年代，直接奖励一套近两百平米的，全新的顶级住宅。
这是一种巨大的荣誉，更是一种明确的政治姿态。
它向所有人宣告：何维，是我们省里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的宝贝，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何维对周副省长说：“感谢领导对我的关怀。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适不适合？”
“我知道，你又有天才的技术革新想法了。”周副省长笑眯眯地看着何维，“说出来让大家惊喜一下。”
“也不是什么技术革新。”何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把领导奖给我们红旗工业的这栋楼，按工龄分给红旗工业的退休老职工。”
“按工龄分给退休老职工？”
何维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宴会厅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周副省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何，你……你说什么？”
在场的其他省市领导、陆国兴、赵东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维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那可是省里奖励给他的，象征着无上荣誉的专家楼！
在所有人挤破头都想分一套房的年代，他竟然要把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转手送给那些已经退休，不再创造价值的老工人？
这是什么操作？
疯了吗？
何维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平静地笑了笑，他的目光清澈而坦诚。
“周省长，各位领导。首先，我何维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我的家人，由衷地感谢省里对我的关心。”
“但是，我不能要这栋楼。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现在，还不够资格。”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真诚。
“我来到红旗厂，来到洛城一拖，我看到了很多触目惊心的浪费，也看到了很多不作为的干部。但同时，我也看到了更多让我感动的东西。”
“我看到那些默默无闻的老工人，他们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用着最破旧的设备，却凭着一双手，一辈子的经验，支撑着这座工厂最基本的运转。他们很多人，一家三代都挤在几十平米的筒子楼里，连个独立的厨房和厕所都没有。”
“他们把一辈子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这座工厂。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们，更不可能有未来的辉煌。”
“现在，我只是刚刚为工厂解决了几个技术难题，还远没有到可以心安理得地住进这么好的房子里的时候。如果我接受了这份奖励，那我以后，怎么面对那些在车间里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师傅？怎么面对那些至今还住在棚户区里的老工人？”
何维的这番话不是作秀，发自肺腑，他父母也是工厂里的老工人，他知道工人们的住房条件，知道他们的心酸。
在场的许多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老干部，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赞许和感动。
何维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一个恳求。我希望，省里能同意我的请求，把这栋专家楼，按照工龄，优先分配给那些为工厂奉献了一辈子，现在居住条件困难的退休老同志。”
“这不仅仅是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更是向我们集团里上万名职工，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我们红旗工业集团，绝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为她流过汗，出过力的人！不管是在岗，还是退休。只要你曾经是这个集体的一份子，工厂，就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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