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脚步顿在原地。
凌晨的风裹挟着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碎响,像某种低语。
黑色轿车的远光灯刺破夜色,灼烧般烙进她瞳孔,留下两团晃动的光斑,久久不散。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下意识摸向斜跨的帆布包,指尖触到内层夹层里那把防狼警报器——冰凉的金属外壳嵌在掌心,边缘微微硌人,是奶奶去年硬塞给她的,说是“走夜路的底气”。
手机在掌心震动的触感救了她紧绷的神经,像一根细线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
她迅速偏头,借着昏黄路灯的光晕看清屏幕上的备注“小满学妹”,加密文件夹的压缩包图标在暗夜里泛着幽蓝的冷光,像一簇将熄未熄的火苗。
林昭昭深吸一口气,鼻腔里灌满冷空气,带着城市凌晨特有的铁锈与尘土味。
她背过身挡住车灯,指尖快速输入密码,指甲刮过屏幕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视频加载的三秒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因为那辆不怀好意的轿车,而是陈小满发消息的时间——终审会刚散半小时,周临江的“素材归档令”怕是已经下达到剪辑组了。
画面亮起时,她喉间泛起一丝钝痛,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了一下。
视频里的杨幂正蹲在走廊角落,发梢沾着模拟旧宅的浮尘,指尖轻轻碾过磁带碎片,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背景音里没有后期配的惊悚音效,只有她带着鼻音的颤抖:“妈妈别走……”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镜头晃了晃,应该是实习导播没稳住机器,却恰好录下杨幂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在昏黄的感应灯下碎成星子,一颗颗坠落,无声无息。
“叮——”第二条消息弹出,陈小满的备注变成了红色感叹号,刺目得像一道伤口。
林昭昭点开,是一行被撤回前的文字:“周导刚下令,所有原始素材进‘S级归档’,非授权不得调取。”她盯着屏幕冷笑,指尖冰凉,却仍能感受到屏幕的微弱静电。
她摸出随身的皮质笔记本,翻到夹着干枯茉莉的那页——纸页微脆,茉莉花瓣早已褪成淡褐,却仍散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奶奶的字迹在月光下清晰如昨:“当真相被锁进抽屉,撬锁的不是钥匙,是让更多人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
黑色轿车的引擎声突然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吼。
林昭昭抬头时,那辆车已飙出视线,尾灯在远处划出两道红痕,像逃逸的血滴。
她没追,低头将视频转码压缩,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金属外壳的笔记本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匿名上传至“导筒社”论坛时,她听见文件上传的进度条发出低沉的嗡鸣。
附言框里,她敲下:“这是你们剪掉的‘演’出来的真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屏幕映出她眼底跳动的光,像点燃了一截引信,幽幽燃烧。
次日清晨的剪辑室拉着遮光帘,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渍与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
周临江的咆哮撞在吸音棉墙上又弹回来,像困兽的嘶吼。
他攥着平板的手青筋暴起,屏幕上“导筒社”的热帖还在刷新,最新一条评论是:“剪掉这段的导播是不是心虚?”
“谁泄露的?!”他踹开陈小满的工位隔板,金属支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像玻璃碎裂。
实习生的椅子被撞得转了半圈,陈小满缩成一团,发顶的呆毛都在发抖,指尖抠着磨破的帆布鞋尖,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只听见周临江的冷笑:“行啊,哑巴了是吧?从今天起——”
“咔嗒”一声,剪辑室的门被推开条缝。
老吴端着搪瓷杯慢悠悠晃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正好看见周临江涨红的脸。
他咳了两声,杯底不轻不重磕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周总,道具组说机械医院的血袋到了,要您过目。”
周临江的骂声卡在喉咙里。
他狠狠瞪了陈小满一眼,摔门出去时带翻了旁边的脚架,塑料部件滚落一地,发出空洞的回响。
老吴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工牌,指尖在“实习导播陈小满”的名字上蹭了蹭,转身时摸出手机,给林昭昭发了条语音:“三楼B角监控,我私接了存储卡,二十四小时循环覆盖,你要快。”声音低哑,像旧磁带卡顿的杂音。
林昭昭赶到老楼时,墙皮正扑簌簌往下掉,像蜕皮的蛇。
灰尘在斜射的光柱中飘浮,带着霉味与朽木的气息。
老吴蹲在消防栓后面,从裤兜里摸出张比指甲盖还小的SD卡,指腹在卡面上抹了两下,金属边缘微凉:“上个月修监控时顺的,就藏在通风管道里。”他抬头看她,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揉皱的纸:“小昭啊,你那密室里的墙纸,是热敏材料吧?”
林昭昭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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