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那个他找了三年的身影正倚着石壁,虽然形容枯槁,却对着他露出熟悉的笑:阿眉,哥就知道...你会来。赤眉的指尖在锈迹斑斑的牢门上顿了顿。
门后传来的呼吸声比他三年前在战场听到的更轻,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枯叶。
他攥紧断剑的手在发抖,断剑刃口割得掌心生疼——这疼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哥哥背着他趟过齐腰深的洪水,背上的伤口被江水泡得发白,却始终没让他沾到一滴水。
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牢门一声开了条缝。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倚着石壁的人抬起头。
那张被胡茬遮住大半的脸,左眼角下方有道三指长的旧疤——和他小时候偷爬树摔破脸时,哥哥用刀尖在自己脸上刻的那道疤,分毫不差。
阿眉。男人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哥就知道...你会来。
赤眉的断剑落地。
他扑过去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霉味混着铁锈味的积水溅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手臂环住哥哥瘦得硌人的脊背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三年前在刑房里受烙刑时还厉害:不是说好了...等我攒够赎金就来接你?
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
他们要试新药。哥哥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片,他抬起手腕,露出腕骨上深深的齿痕,我咬断了送药的管子,他们就把我扔到最底层。
阿眉你听着——他突然攥紧赤眉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下面...还有人活着。
下面?赤眉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向地面。
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水,带着股甜腥气,像极了他在边境战场见过的,被炮火掀翻的医疗帐篷里的血。
兄弟俩顺着墙根的密道往下摸。
赤眉的短刀刮过石壁,火星溅在潮湿的苔藓上,映出石阶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越往下走,那股甜腥味越重,直到他们撞开一扇被藤壶封死的石门——
腐坏的草药味混着焦糊的皮肉味扑面而来。
角落蜷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他的脚踝锁着拇指粗的铁链,铁链另一头焊在嵌满电极的石台上。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突然有了焦距:老瘸爷...老瘸爷的儿子?
赤眉认出来了。
三年前在码头,老瘸爷蹲在鱼筐边给他塞烤红薯时,总念叨我家小栓子要是还在,该和你一般大。
此刻这男人的脖颈上挂着半枚铜锁,锁芯刻着字——正是老瘸爷当年总摸出来的那半枚。
图...在我这儿。小栓子的手从破布底下摸出来,掌心攥着张染血的羊皮纸。
展开时,赤眉倒抽一口冷气: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扭曲的人体经络,每个穴位旁标着神经接口生物电增幅,最下方的签名是严世箴——这是城主府大管家的亲笔。
第七区...主控台...小栓子的头重重磕在石台上,他们要把活人当导线...连进游戏核心...
塔顶传来震天的呐喊。
林澈单手扣住刑无赦后颈,玄铁镣铐在两人手腕间撞出冷光。
刑无赦的疯癫不知何时褪了,他盯着下方如潮的人群,突然笑出了眼泪: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停?
严老狗的实验体早送到第七区了,等登阁——
一声。
林澈把他推进铁舌枷的木框,锁死的瞬间,刑无赦的舌头被铁刺刺穿。
林澈扯下他腰间的钥匙串,转身走向塔檐边缘。
月光铺在他肩头,照得他眼里的火比底下的火把更烈。
各位!他的声音混着扩音法阵,炸响在整座城池上空,你们以为抓住个典狱长就是胜利?他举起小栓子给的蓝图,火光在严世箴三个字上跳着,真正的魔鬼坐在城主府的红木椅上,用咱们的血肉当砖,往他的登阁计划里填!
人群寂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山崩般的怒吼。
卖糖画的老张头举着糖画枪冲上前:林小友!
我跟你去拆了那老匹夫的门槛!穿蓝布衫的妇人把儿子的照片别在胸前:我儿子的命,得从他手里讨回来!
赤眉挤到最前面,哥哥被他护在身后。
他举起小栓子塞给他的蓝图:第七区主控台的接口方案在这儿!
林澈望着台下攥紧拳头的人群,突然笑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破庙,赤眉拍着胸脯说跟着你干,就算掉脑袋也值;想起雾姑摸黑给他递琵琶弦时说这曲子,该让天下人听见;想起苏晚星把拓印芯片塞进他手心时,指尖凉得像雪,却说我要看着他们的谎,被自己的血淹死。
从今天起,他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起一面绣着二字的旗帜,我们就是践道会。旗帜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第一座倒的塔是镇狱铁塔,下一个...是城主府!
践道!
践道!呼声掀翻了塔顶的瓦。
林澈低头看向腕表,金色光纹正沿着腕骨游走,系统提示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登阁问神之路——最终接引,倒计时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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