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记酒楼内外,此刻汇聚的岂止是商贾,分明是半个北中国的财力与人脉网。
其中不乏背后站着朝中大员、手握盐铁专卖特权的官商,更有与各地藩王、节度使关系密切的皇商。
孟家虽有些祖传基业,在染织行当也算小有名气,但在这等真正盘根错节、能撬动官面力量的巨鳄面前,无论是拼财力、比人脉,还是论那至关重要的官府背景,都显得如此单薄无力,如同溪流之于江海。
要想从这些背景深厚、手段通天的巨鳄口中,硬生生夺下这份足以让孟家起死回生的订单,希望何其渺茫?简直如同虎口夺食!
孟玉楼倚着窗棂,一声极轻的喟叹从唇边逸出,那叹息里浸满了连日奔波积攒下的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不甘与无力。
刚刚被那张采购清单点燃的、孤注一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这冰冷残酷的现实浇得只剩下几点微弱火星,在绝望的寒风中摇曳欲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心绪烦乱如麻,胸口堵得发慌,她下意识地抬手,用了几分力,近乎发泄般地猛然推开了身前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
“吱呀——”
一声不算响亮的摩擦声,却仿佛打破了某种精心维持的结界。
刹那间,楼下鼎沸得几乎要掀翻屋顶的人声、牲口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与尘土气、还有那“仙人醉”凛冽霸道、几乎能点燃空气的酒香,混合着午后略显燥热的风,一股脑地汹涌扑入雅间,蛮横地冲散了房内那凝滞得令人窒息的沉闷。
她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市井百态的空气,胸腔被那复杂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填满,带着几分茫然和难以掩饰的焦虑,目光扫过楼下人头攒动、车马拥堵、几乎无处下脚的混乱场面。
也就在这一刻,楼前一个身影,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撞入了她的视线,仿佛喧嚣翻滚的浑浊浪潮中,一个沉静而稳固的焦点,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一位身着深紫色暗云纹蜀锦长袍的青年男子。
他身姿挺拔如古松,面容清俊,甚至带着几分江南水乡蕴养出的儒雅书卷气,但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却是一双沉静如千年古潭的虎目。
那目光平和而深邃,不见寻常商贾在名利场中浸染出的急切与算计,也没有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带来的倨傲与轻浮,只有一种历经风云变幻、阅尽千帆后沉淀下的洞察力,以及一种习惯于在无声无息间便掌控全局、翻云覆雨的从容。
这绝非刻意伪装出来的姿态,而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予夺之大权者方能孕育出的内敛气度,自然流露,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一名身形彪悍、面容冷硬如铁铸的壮汉。
这壮汉步伐沉稳异常,目光如最敏锐的鹰隼般,不停地、极其专业地扫视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与潜在的风险。
他虽然穿着普通随从的青布衣衫,但那挺直如枪、仿佛永远不会弯曲的腰背,以及周身隐隐散发出的、唯有经历过尸山血海般的战阵方能磨砺出的铁血气息,都在无声却有力地宣告着他绝非等闲护卫,而是百战余生的悍卒,是一柄出鞘必见血的利刃!
“哎呀呀!王公子!您可算大驾光临了!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快请快请!”
眼尖的朱大榜如同被火燎了屁股,瞬间从一群正簇拥着他、争相奉承的商贾中“弹”了出来。
他脸上堆满了十二分的、近乎夸张的炽热笑容,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与敬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紫袍青年面前,腰身不自觉地弯下了几分,姿态放得极低。
“朱大员外为何对此人如此恭敬?甚至……那眼神深处,分明是惧怕?”
孟玉楼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骤然一缩,心中疑窦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激起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探究波澜。
她看得分明,那绝非寻常的客套与热情!
这朱大榜身为临湖集的地头蛇、实际的主事人,手握“比物会”这等能搅动风云的吸金利器,往来接待的皆是挥金如土的豪商巨贾,甚至不乏封疆大吏的家臣,眼界何其之高?
向来是表面客气,骨子里自有其江湖人物的傲气与底气支撑。
何曾见过他如此毫不掩饰的、近乎卑躬屈膝的敬畏与讨好?仿佛眼前这青年一个不悦,便能决定他的生死荣辱一般!
这神秘的紫袍青年“王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朱大榜敬畏讨好至此?他背后代表的,又是怎样一股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势力?
孟玉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窗棂,冰凉的木质触感让她略微清醒,但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巨大诱惑的激动,却难以抑制地自心底升起。
她仿佛一个在漆黑海面上挣扎许久的溺水者,终于看到了一丝遥远但确切的灯塔光芒——尽管那光芒可能来自一艘她无法想象的巨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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