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府衙深处,府尹刘锡正高踞堂上,微闭着双目,肥胖的身躯深陷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中,悠然地品着杯中香茗。
上等的龙井茶香沁人心脾,他保养得宜、肥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定窑白瓷茶盏温润的釉面,享受着这午后难得的、仿佛与世无争的闲适。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一名差役满头大汗,官帽歪斜,甚至来不及通报,便捧着一份沾着明显暗红污迹、边角皱褶不堪的文书,踉跄着冲入堂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不好了!清池县…清池县八百里加急文书!”
刘锡不悦地睁开眼,眉头紧皱,正要斥责这差役不懂规矩、惊扰了他的清静,可当他那慵懒的目光落在文书上那仿佛是血手印的污迹,以及那潦草的“万急”字样时,心中不由猛地一凛。
他放下茶盏,接过那封仿佛带着血腥气的文书,刚展开看了开头两行,脸色骤然大变!
“啊呀——!”
一声惊叫,他肥胖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动作之剧烈,以至于将那把沉重的椅子都带得向后挪了半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他手中那盏价值不菲的定窑茶盏,更是“啪嚓”一声脆响,摔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登时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和着锋利的瓷片四散飞溅!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旁边的师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刘锡。
刘锡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一根肥胖的手指指着那封落在地上的文书,嘴唇哆嗦着:
“杀…杀官?!劫库?!纵囚?!攻…攻破县衙?!这…这…这哪里是寻常的匪患流寇,这是要造反!是要翻天!是要掘我大宋的根基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
清池县虽小,但堂堂一县之尊被斩首,府库被洗劫一空,囚犯尽数被放,衙署被焚…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泼天大案!足以震动整个河北路,甚至传到东京汴梁!
“快!快!!”刘锡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火速行文!以…以最紧急的军情规格!调集附近卫所,立刻调一个营,不!能调多少调多少的厢军!立刻开拔!”
师爷不敢怠慢,连忙铺纸研墨。
刘锡一把夺过笔,那支平日里挥洒自如的狼毫此刻在他手中却重若千钧。
他颤抖着,几乎是以戳破纸背的力道,潦草而急促地写下军令:
“着都尉即刻率兵开赴清池县!追剿凶顽!格杀勿论!务必将贼首杜迁、王伦、宋万等一干人犯首级提来见我!安抚地方,弹压一切不稳迹象!若有玩忽职守,走脱一人,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军令如同带着火漆烙印,被迅速封装传出。整个沧州府衙顿时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乱作一团!
急促的马蹄声、兵甲匆忙碰撞的铿锵声、官吏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彻底打破了这座官署往日的肃穆与宁静。
接到军令的都尉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点起麾下能调动的兵马,一路烟尘滚滚,浩浩荡荡地开赴已是惊弓之鸟的清池县。
然而,当这支匆忙集结的军队抵达清池县城时,迎接他们的,只有劫后余生的满目疮痍。
县衙那两扇象征权力的朱漆大门破碎不堪,歪斜地敞开着,露出后面狼藉的院落;墙壁上满是烟熏火燎的乌黑痕迹,地上凝固的大片暗红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幸存的胥吏和少数胆大的百姓,眼神躲闪,但在那恐惧深处,竟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在侥幸逃过一劫的县丞和主簿等人战战兢兢的引导下,府尹特派的“安抚使”和带兵都尉强忍着翻涌的胃液,“瞻仰”了后堂那具只用破草席勉强盖着、已散发出浓烈腐臭、招惹着蝇虫的无头肥硕尸身。
至于贼首王伦、杜迁、宋万等人?连同那被席卷一空的县库财富,早已如同泥牛入海,趁着混乱与夜色,杳无踪迹,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去向线索。
而那位同样倒霉、被当作诱饵利用了的殷员外,则躺在家中豪华的床榻上呻吟不止,气息奄奄。
据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哭诉,他曾被粗麻绳捆得像个待煮的粽子,倒吊在荒山野岭的寒风中晃荡了整整一夜,几乎去掉了半条老命,身心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
暮春三月,风雨如晦。
黄河结束了凌汛,浊浪滔滔,奔流东去。河面上,十余艘破旧渔船在愈发汹涌的波涛中剧烈地起伏颠簸,如同几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最大那艘渔船的狭窄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混杂着挥之不去的鱼腥味、男人们身上积攒的汗臭、熬煮草药的苦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的血腥气味。
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挂在舱柱上,昏黄的火苗在从缝隙钻入的河风中顽强地摇曳,将四个围坐的人影投在斑驳潮湿的舱壁上,影子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扭曲、变形、拉长,如同四个蛰伏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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