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润央轩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三人各怀心事的脸庞。空气中的沉定里,又多了几分对前路暗箭的警惕,这深宫之路,才刚刚开始变得愈发难走 。
第二日天还未亮,翊坤宫的檐角还浸在墨色晨雾里,年世兰便召来了掌事太监常乐。她将一个封得严丝合缝的乌木盒递过去,指尖压着盒盖,声音比窗外的寒气更沉:“去京西藏书楼,把南唐后主与大小周后的史料全寻来——尤其是周家姐妹入宫后的饮食起居、后宫构陷的细节,一字都不能漏。”
常乐躬身接盒时,指腹触到盒面冰凉的雕纹,忙应道:“奴才省得,定不让半个人知晓。”他退出去时,廊下的宫灯还泛着昏黄,映得年世兰立在窗边的身影愈发孤直。她望着庭院里落了半地的槐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宝相花——昨夜那句“比作大小周后”的自嘲,像根细刺扎在心头,辗转难眠。
她何尝不知,今上口中“双姝”之誉,与南唐后主李煜当年对大小周后的“荣宠”,何其相似?皆是以女子之姿,妆点风月,以情爱之名,行占有之实。帝王的深情,从来不是给予女子的,而是借女子来成全自己的诗酒风流、千古情痴之名。
大周后周娥皇,才貌双绝,通音律,善琵琶。曾据琵琶旧谱,重订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曲》,舞于瑶台之上,霓裳羽衣,飘然若仙,一时倾动江南,人皆谓之天女临凡。李煜为她痴迷,亲撰词章,朝夕唱和,恩爱无间。奈何命运弄人,幼子夭折,她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竟撞见亲妹周女英与夫君李煜于帘后私会,情意缠绵,全然不顾病榻之上的她。《南唐书·后妃传》载:“后恚怒成疾,至死面不外向。” 她至死不肯再见李煜一面,背身而卧,含恨而终。那曾惊艳一时的霓裳羽衣,终究成了覆面之帛。
小周后周女英,承继姐姐容貌才情,亦接过姐姐的后位,入主中宫。李煜依旧赋诗填词,将她写进“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艳曲里,字里行间看似情深意重,实则不过是将她视作新的灵感与玩物。南唐覆灭,二人被俘北上,囚于汴京。据宋人笔记《默记》载:“小周后每入宫朝谒,必数日乃出,必泣骂后主。” 她被宋太宗屡屡强召入宫,受尽凌辱,归来便对李煜悲泣怒斥,而李煜唯有唯唯诺诺,束手无策。最终,李煜被下毒害死,小周后吞金自尽。这并非殉情,而是殉于一个男人无能守护的尊严。
如今皇上称她与世芍为双姝,语带怜惜,眉目含情,仿佛要将二人玉照容华,镌进新的传奇篇章。可她听得分明,那语气里的贪恋与占有,与当年耽于风月的李煜何其相似。《霓裳羽衣曲》的余音尚未散尽,早已成了亡国之哀弦;而今日这双姝之名,不过是帝王风流的注脚,怕来日史书翻卷,也只落得一句轻叹——又是一对困于情网、终陷枯鱼之肆的红颜。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殿外寒辉浸骨,殿内烛火摇红,她抬眸望向一旁低头绣花的世芍。那双清澈眼眸里尚有未经尘俗的天真,未染半分宫闱风霜,骨子里的雪胎梅骨,是年家女儿独有的清傲与纯粹。她心头一紧,那是血脉相连的疼惜,是亲历过深宫冷暖后的决绝——她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这颗未经雕琢的随侯珠,被强行嵌入帝王风流的冠冕,成为又一件装点江山的饰物;绝不允许她如大小周后一般,在情爱的幻梦中被吞噬,最终落得红颜祸水的污名,背负一个家族的倾覆与千年的唾骂。
这京洛尘烟笼罩的皇宫,从来不是情之所钟,而是名之所囚。它吞噬女子的鲜活,碾碎她们的意志,再以“宠”为名,将她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轻描淡写一句“皆因你倾国倾城”。这般宿命轮回的悲凉,她早已尝尽刻骨滋味,断不能让亲妹重蹈覆辙,让年家的雪胎梅骨,再被这深宫浊浪磨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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