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将她肩头那点抑制不住的颤抖、转身时近乎狼狈的弧度看得分明,唇边却只浮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浅得像檐角刚融的雪水,落在颊边竟全是凉。她抬手,慢条斯理地拂去棉袍上沾着的雪沫,指尖划过暗纹的动作依旧优雅,仿佛拂去的不是尘雪,而是某段早该被吹散的旧事。
“槿汐,”她忽然开口,语气竟放柔了些,带着几分刻意的温缓,像从前在碎玉轩夜里与她闲话那般,“你跟着我这些年,该知道成大事者,哪能没有几分取舍?”话音顿了顿,她侧过脸,目光落在廊外漫天飞雪上,声音轻得要被风声卷走,却字字钉在人心上,“你若还念着从前在碎玉轩的情分,便该明白——只有我得了势,你我才有回头路。若我败了,别说体面,你我连跪在宫门外求人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她伸手想去碰槿汐的袖口,指尖刚要触到那片素色,却见槿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甄嬛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又掩去,只收回手拢了拢衣襟,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天寒,别在廊下冻着了,回去吧。”
那声“回去吧”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从前碎玉轩里主仆间的暖,彻底隔在了风雪那头。
说罢,她再没看槿汐那僵立如木偶的背影,仿佛那不过是件用旧了的器物,早已不必多顾。径直走向廊尽头时,步履依旧轻缓,却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决绝,每一步都踏碎廊下的雪光。眼底最后一点犹豫,像残烛上的火星,终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彻底吹灭,连点灰烬都没剩下。风卷着细雪掠过,她的身影渐渐融进廊外的昏茫里,只留下空荡的廊、结霜的灯、孤零零的背影,还有那漆盒里未及展开的秋香色夹袄。像一段被精心收起、却注定不会被珍惜的旧时光,静静躺在黑暗里,再无人问津,也无人敢提。
片刻后,她扶着槿汐的手在廊下慢慢踱步,靴底踩过积了雪的木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忽闻远处山道上传来銮驾行进的马蹄声——那声音沉稳而规律,裹着寒风穿透林间,带着皇室独有的威严,由远及近,重重敲在心上,让她刚匀好的气息瞬间滞了半分。
她身子猛地一僵,棉袍下的指尖瞬间攥紧,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震惊,随即又被慌乱席卷:他怎么会来的那么快?是苏培盛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终究还是记挂着这处?可转瞬之间,那慌乱便被一层沉静彻底覆盖,连唇边的弧度都调整得恰到好处,只余下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恭谨。
槿汐目光扫过甄嬛颊边那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晕,指尖悄悄攥了攥袖角,低声叹道:“娘子这气色,倒比前几日亮堂多了,温大人这药粉,果然是好东西。”
甄嬛闻言,抬手轻轻按了按鬓边——那里还沾着星子般的雪沫,凉得让她混沌的心思清明了几分。她望着远处被雪雾遮得模糊的山道,唇边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只是那笑意没沾到眼底,反倒让眉梢染了层化不开的涩:“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想让爹娘能早些离了苦寒之地,妹妹也能回京城读几本书罢了。”
话音刚落,马蹄声又近了些,连銮驾上挂着的铜铃脆响都隐约能听见。甄嬛深吸一口气,将眼底那点不情愿压下去,转而对着槿汐勉强扬起嘴角,只是那笑容里藏着的无奈,比廊下的积雪还要凉:“走吧,该去前院候着了。总不能让皇上,等急了。”
“贱妾甘露寺莫愁……恭迎皇上。”她缓缓俯身行礼,宽大的袍袖垂落在积雪中,沾了几分寒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颤抖,像是久别重逢的委屈,又像是乍见天颜的惶恐。
皇帝快步上前,伸手将她扶起,指尖刚触到她冰凉的手,眉头便骤然皱起:“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这凌云峰的日子,竟苦成这样?”他的语气里满是疼惜,目光扫过她清瘦的面容,又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底的愧疚更甚。
他拉着她往殿内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甄嬛几欲缩手。殿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连个像样的暖炉都没有,与宫中的奢华相比,竟像是两个世界。皇帝看着这一切,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先前是朕疏忽了,让你在这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甄嬛垂眸时,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像初绽的海棠瓣上落了层薄霜,连肩头都微微瑟缩着,瞧着便让人心疼。她抬手拢了拢半旧的棉袍,指尖冻得泛红,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叨扰。能在这凌云峰有一处安身之地,守着青灯古佛过日子,已是皇上的恩典,臣妾……臣妾不敢奢求更多。”
说罢,她微微抬眼,眼底已凝了层水光,像被雨水打湿的海棠,娇嫩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从前是臣妾糊涂,性子太倔,总想着争那点意气,不懂皇上的苦心,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她声音放得更柔,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后来在这山里日日反省,才知道当初有多荒唐——若不是皇上念着旧情,留臣妾一条活路,臣妾恐怕早已……”话未说完,便轻轻咬了咬下唇,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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