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虚弱地抬了抬眼,视线有些模糊,她费力地聚焦,才看清稳婆怀里的婴儿——小小的身子裹在明黄色的襁褓里,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自己,呼吸均匀,睡得安稳。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她哑着嗓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快……把乳母叫来,让她抱出去喂奶,仔细照看,不许任何人靠近,连水都要亲自试过温凉才能给孩子用。”
守在一旁的乳母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动作轻柔地抱着孩子转身往外走。她刚走到殿门口,韵芝便立刻快步跟上,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乳母身边。从乳母去偏殿取奶,到用银勺试温奶的温度,再到抱着孩子喂奶,每一个环节韵芝都亲自盯着,连乳母擦手用的帕子,她都要先拿在鼻尖闻闻,确认没有异样气味才肯递过去。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孩子不仅是华贵妃的希望,更是翊坤宫未来的依仗——年家如今虽势头正盛,可后宫之中没有子嗣终究不稳,若是小阿哥出了半分差错,华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便会动摇,年家的荣光也会受影响。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连乳母喂奶时的姿势,她都要在一旁仔细看着,生怕孩子被呛到,或是有人趁乱在奶水里动手脚。
殿内,年世兰靠在软枕上,听着殿外隐约传来的婴儿哼唧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她闭上眼,疲惫地喘息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身下的锦被——孩子平安落地了,往后在这深宫里,她便多了一份底气,皇后宜修再想对她动手,也得掂量掂量了。
寿康宫的朱红窗棂上糊着素白窗纸,连殿角高悬的鎏金宫灯也裹了层惨白绫纱。风过檐角,灯影摇曳如幽魂蹀躞,映得满殿凄清,连案上摊开的素笺礼单,都似蒙了层化不开的寒霜。宜修斜倚在铺着月白锦缎的坐榻上,眉心微蹙,眼底凝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郁,指尖捏着的狼毫悬在账簿上方,墨汁将落未落,在宣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右臂缠着的厚厚白绫下,金疮药的清凉早被皮肉深处的钝痛淹没,稍一抬臂,那痛便如细密针扎,顺着骨缝往心口钻。
她神思恍惚间,眼前密密麻麻的仪仗数目、玉器清单渐渐模糊成团,指尖狼毫猛地一滞,浓黑墨滴坠落宣纸,晕开一团污迹,宛若心头骤然裂开的一道口子。面色霎时惨白如纸,连唇上那点胭脂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握笔的左手控制不住地发颤,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歪在榻上,像秋风里即将飘零的残叶。
“娘娘!”剪秋眼尖,瞧出端倪,心口猛地一揪,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惶,“娘娘仔细凤体,这几日熬得太狠了,万万不能再硬撑了。”说罢急急朝殿外唤道,“小禄子!快把灶上温着的参汤端来,要最浓的那碗!”
宜修闭目调息片刻,待那碗滚烫的参汤顺着喉间滑下,暖意缓缓浸润五脏六腑,才觉四肢百骸里的虚乏稍减。她将空碗递还剪秋,嗓音沙哑却透着十足的威仪:“剪秋,你亲自去寿皇殿外头传本宫口谕——陈道实、吴延樟,即刻到寿康宫见驾。”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礼单,语气骤冷,“太后丧仪关乎国体,若有谁敢推诿懈怠、阳奉阴违,不必回禀,直接送慎刑司问罪!若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即刻押下去乱棍打死,不必讨扰皇上和本宫!”
剪秋应声退下。宜修深吸一口气,左手再提狼毫,笔尖却仍微微发颤,在素笺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痕,恰似她强撑的体面,在命运重压下悄然裂开细缝。案上的引幡尺寸、陪葬玉器数目,桩桩件件都需亲力亲为,可她只觉眼皮沉重,连看清字迹都要费尽力气。
不多时,殿门被轻轻推开,寒风卷着雪粒扑入,带着彻骨的凉意。陈道实与吴延樟一前一后踏入殿中,衣摆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陈道实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今日腰弯得更低,连平日里眼底藏着的那点敷衍也收敛了几分:“奴才陈道实、吴延樟,叩见皇后娘娘。娘娘连日为太后丧仪操劳,凤体违和,可要仔细保重。”
吴延樟紧随其后,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目光却如探照灯般扫过宜修臂上的白绫与苍白面容,语气里满是讨好:“娘娘这般沉稳持重,实乃六宫表率。太后仙逝,六宫人心惶惶,若非娘娘坐镇,这丧仪之事怕是早乱了套。换作旁人,哪能如娘娘一般事事亲躬,条理分明?”
宜修端坐案后,左手食指轻轻叩着紫檀桌面,狼毫在指间缓缓转动,目光如冰刃般落在二人身上:“免礼。本宫召你们来,不为虚言,只问三件事——太后的喜木可备妥?丧仪用的仪仗可齐整?陪葬的器物,可有半分疏漏?”
陈道实立刻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却不慌不忙:“回娘娘的话,太后的喜木是早年备下的金丝楠木,一直妥帖收在圆明园阴室,常年用香料养护,未有丝毫损毁。至于玉器、绸缎、仪仗、冥器,因太后沉疴已久,内务府早有预备,如今一应俱全,只待娘娘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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