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向皇帝屈膝福身,指尖下意识地拂了下衣摆,动作极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飞快地掠向他,又迅速垂下——那一眼,本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牢牢锁在年世兰身上。她心头一沉,指尖微凉。
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年世兰身上。先是扫过那随步轻晃的明珠步摇,珠光摇曳,耀目生辉;再落到她身下垫着的软垫,绣工精细,颜色鲜亮;最后停在那只稳稳托着她手臂的玉枕——玉质温润,雕工精巧,分明是宫中上品。宜修的眼尾微微一敛,细纹如霜痕般悄然凝起,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像被风拂过的烛火,明明未灭,却已摇摇欲熄。
往日里夫妻间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早已被这满殿暖意冲散得无影无踪。她站得笔直,礼数周全,可那规范的行礼里,却透着几分生疏的僵硬,像在演一出早已背熟的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往前挪了半步,视线在那玉枕上顿了顿,语气里裹着层似甜实酸的调子:“妹妹这个玉枕可是内务府新制的吧?瞧这玉色多莹润,触手定是温软。也是,皇上有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先记挂着妹妹的,别的嫔妃那里很是少见。”说罢才又扯回那抹刻意放柔的语气,只是笑意依旧没达眼底:“妹妹这身子可得攥紧了心护着,你腹中可是皇上的宝贝,半点闪失都不能有,好生将养才是正经。”
话锋一转,她这才徐徐望向皇帝,语气刻意拿捏得“恳切”,身子却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连声线都绷得紧直,不敢泄出半分柔软:
“皇上,臣妾方才在宫门遇见当值总管,才知您为着妹妹竟将早朝都推迟了。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太和殿里文武百官皆在候驾,朝堂之事关乎国本根基,岂能因后宫私务耽搁?您快些起驾吧,妹妹这儿有臣妾亲自照看,断不会出半分差池。”
这番话表面深明大义,字字句句却如绵里藏针——既点出年世兰“因私废公”的逾矩,又暗讽她恃宠而骄、不顾大局。宜修眉眼间凝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可那眸底深处,却浮着一层与温柔面容截然相反的冷光,正是那副藏得极深的枭心鹤貌。
皇帝本就因年世兰苍白虚弱的面容心绪焦灼,此刻听宜修这番话,只觉得她句句都在借题发挥、火上浇油,更是全然不顾榻上人儿正强忍不适。他当即沉了脸色,目光甚至未在皇后身上停留,语气中尽是压不住的不耐:
“皇后!你没瞧见贵妃脸色白成什么样子?朕守着自己的骨血,也算耽误朝政?倒是你——一来便端着皇后的架子说教,眼里只有规矩体统,没有半分人情冷暖!反倒扰了世兰静养。跪安吧,不必在此添乱。”
宜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狠狠攥紧了帕子,却没敢再多辩解,只低着头重复屈膝告罪:“是臣妾失言,是臣妾思虑不周……”起身时,膝盖不知是因久跪还是心绪激荡,竟微微晃了晃,她扶着一旁的宫柱才勉强稳住身形,脚步虚浮地往外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连殿门的门槛都险些绊倒她。
皇帝未曾回首,仿佛她不过是一缕过堂的风,轻渺无痕。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年世兰脸上,语气霎时柔若春水,抬手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那温存,与方才的冷峻判若两人,像寒夜骤转暖春,唯她独享。
殿内烛火轻摇,映得光影分明——一边是榻前低语的温柔,一边是退入阴影的孤寂。一帘之隔,却是冷暖两重天。
宜修站在殿外,听着内里传来的温声细语,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殿内隐约透出的暖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前她劝他理政,他还会耐着性子应着;如今她不过提了句正经事,竟换得这般斥责,连一句解释的余地都没有。这夫妻之间的隔阂,早已像宫墙一样厚,再也拆不开了。
年世兰闭上眼,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待宜修攥着帕子、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后,她才缓缓睁开眼——那双眼刚褪去几分虚弱,便飞快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棋手落子后确认棋局的笃定,转瞬又被温顺掩去。她看向皇帝轻拍她手背的动作,忽然想起从前在潜邸时,他也曾在月下为她念过“风鬟雾鬓遥相忆,月户云窗许暂留”,可如今这温情,早已成了她棋局中最有用的棋子。她轻轻回握皇帝的手,声音依旧虚弱:“皇上……有您在,臣妾便安心了。”皇帝只当她是真的依赖,却不知一切都是假寐的戏码。而帝后之间的疏离,也终将成了压垮皇后的第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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