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朕知道了。天象之事,你且继续观测,有任何异动,直接递折子给朕,不必再经他人之手。退下吧。”
毕成林心里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料已被冷汗浸得发潮,却依旧装出恭顺模样,叩首后慢慢起身,躬身退出殿外,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惹得皇帝再起疑心。待他走后,皇帝才看向苏培盛,语气冷得发寒,每个字都像裹着冰:“去查查毕成林最近与景仁宫的往来——查他的行踪、景仁宫的赏赐、他家中的物件,朕倒要看看,他拿了皇后多少好处,竟敢在朕面前说这种睁眼瞎话!”
苏培盛心头一凛,忙躬身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五日,苏培盛带着两个心腹小太监,像暗处的影子般查访。他先是绕着钦天监外的胡同蹲守,从清晨到深夜,连毕成林府上的后门都盯了,却见毕成林每日除了去钦天监当值,便是径直回府,连胡同口的茶馆都没踏进去过,更别提与景仁宫的人接触;又去内务府查了近三个月的赏赐记录,景仁宫近半年只赏过各宫嫔妃与宗室女眷,连毕成林的名字都没出现过,更无金银、绸缎的赏赐痕迹;甚至托了御膳房的旧人,去毕成林府外打听,府里也只如常度日,既没添新的家具,也没多雇下人,连采买的食材都与寻常京官无异,瞧着半点破绽都没有。
苏培盛没法子,只能悄悄找了毕成林身边的小吏,塞了银子旁敲侧击,可那小吏只说毕大人近来一心观测天象,连家都少回,更别提与后宫有牵扯,话里话外都透着“毕大人清廉正直”的意思。到最后,苏培盛手里攥着的,只有几张空泛的查访记录,连半点能佐证“毕成林被皇后收买”的证据都没有。
他躬身立在养心殿内,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垂首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云纹,声音压得又低又沉:“回皇上,奴才查了五日,毕太医的行踪、景仁宫的往来记录,都仔细查过了……实在寻不出半点破绽。”
他喉头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艰涩:
“像是……像是有人提前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干净了,连个线头都没留下。”
皇帝正握着朱笔批阅奏章,闻言笔尖一顿。饱满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恰似雪地上落了一只死去的乌鸦。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眼。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不见怒意,却冷得让人心头发寒。
“朕就知道。”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宜修做事,向来周全得可怕。滴水不漏,才是她的作风。”
苏培盛把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要抵到前襟。殿内只听得见更漏滴答作响。
皇帝将朱笔轻轻搁在青玉笔山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紫檀御案。那“笃笃”的声响,不紧不慢,像是敲在人的心尖上。
“罢了,”良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你先退下吧。此事……暂缓。”
苏培盛躬身退了出去,殿门合上的轻响在空寂中格外分明。朱红殿门隔绝了外间天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人声。皇帝独坐在御案后,目光沉沉落在那一方摊开的奏疏上。墨字朱批,此刻看来却如盘曲的蛇信。
他伸出手,指尖缓缓摩挲过微凉的纸页,那上面钦天监端正的字迹言之凿凿,言说星宿异动,主中宫有厄,唯以至亲福泽冲和可解。每一个字都合乎典制,每一句都滴水不漏。
——宜修。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碾过,带着一种钝重的寒意。她竟将钦天监也化作了指间的棋子,且布局如此缜密,清扫得这般干净。这已非寻常后宫争风,而是朝堂手腕了。她越是算无遗策,将每一步都走得合乎礼法、无懈可击,他心中那面冰冷的铜镜便越是清晰——照见的,是她那份“周全”之下,几乎不加掩饰的、针对年世兰与她腹中龙胎的森然杀机。为太后冲喜?那不过是裹在刀锋上的一层薄绢。
殿内烛火微微一跳,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映出一瞬凛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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