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谢了,残瓣飘进太液池,连个旋儿都未打便随波而去。“花自飘零水自流”。她的韶华、情爱,还有弘晖……都这样流走了。那孩子是她在这冰窖里好不容易焐热的炭火,三春暖阳般照亮过漫漫长夜。可他走得那样急,连句完整的“额娘”都未唤出,就把她心口最后一点软乎全带走了。从此她看人时,眼底总漾着铁器似的冷光,像给自己铸了副无形的甲胄——她知道,不冷硬些,她早就在这“姐姐”的阴影、“太后”的期许、“皇后”的枷锁里,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哪是闲愁?是淬了毒的针,日夜往心窍里扎。恨他眼里永远映着别人的影子,怨他把自己当作权衡利弊的棋子,可午夜惊醒,偏又记起他唤她“小宜”时眼底跃动的烛光;怨太后总把姐姐放在前头,可看到太后鬓边的白发,又会想起幼时太后也曾为她掖过被角。而他是天子,万里江山压在肩头,三千佳丽悬在心尖;太后是乌拉那拉氏的支柱,家族荣耀比女儿的委屈更重。他的愁与她的愁,她的怨与太后的怨,早被宫规祖制、家族利益熬成两碗不相干的汤药,谁也解不了谁的苦。
这痛楚长在骨缝里,白日打理六宫事务尚能麻痹,夜深人静时便狠狠发作。锦帐的缠枝莲纹在月下晃动,渐渐幻作无数细蛇——那是纯元的梅花笺,是太后的叮嘱,是皇上的冷漠,是弘晖的哭声,更有那椒房殿的暖香,混着蛇信子的腥气扑面而来。她总想起,皇上曾为纯元在椒房殿挂满宫灯,说“朕的皇后,该有这满殿荣光”;想起年世兰得宠时,椒房殿的赏赐堆得像小山,皇上握着她的手说“朕的华妃,想要什么都有”;想起甄嬛封熹贵妃那年,皇上也特许她住进椒房偏殿,笑着说“朕与你,也该有段安稳日子”。唯有她,从潜邸到中宫,从未沾过半分椒房恩宠,连皇上夜里留宿景仁宫,也总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疏离。那细蛇缠上心口时,她竟分不清是恨更烈,还是藏在恨底的羡慕更疼——她也想被皇上那样放在心上,也想有一次,能在椒房暖灯下,听他说一句真心的“小宜,有你真好”。
凤冠很重,压得她脖颈生疼。这母仪天下的尊荣,是拿什么换的?是弘晖渐冷的小手,是无数深夜咬破的绢帕,是把那个曾被唤作“小宜”的少女,活生生剐成工于心计的深宫妇人。她望着镜中自己的脸,眼角有了细纹,眼底没了光,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那是被多年的委屈、恨意、孤独冻出来的寒,更是被旁人的椒房暖、帝王宠,衬得愈发刺骨的寒。她曾偷偷摸过纯元留下的椒房宫灯,灯壁上的缠枝莲还带着温度,可那温度,从未属于过她。
路是自己选的。从踏进王府那刻起,就再没有回头路。往后岁月,她还得穿着这身绣金凤袍,戴着九珠冠冕,在朱墙内守着后位,守着恨意,守着那连椒房一角暖光都盼不来的空洞,直至白骨成灰。月影又移三寸,将她的影子抻得细长,如失了魂的黑蛇,在金砖上扭曲爬行——那影子里,藏着她从未说出口的话:额娘,太后,皇上,姐姐……我也曾想做个好女儿、好妹妹、好妻子、好额娘,想有一次真真切切的椒房恩宠,可你们,偏偏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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