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甄嬛已扶着槿汐的手进来,一身浅碧色宫装洗得发旧,料子都泛了白,鬓边只一支素银簪子,素净得近乎寒酸,像被雨水打蔫的碧荷。她刚进门便屈膝跪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像蒙了层灰:“臣妾甄氏,给皇上请安,给华妃娘娘请安。”
皇帝看着她额角新添的薄汗,顺着鬓角滑落,想起往日她娇俏明媚的模样,心头莫名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却只淡淡道:“你不在碎玉轩待着,闯到养心殿来做什么?”
甄嬛伏在地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浣碧——那个曾经站在自己身后研墨铺纸的丫鬟,此刻穿着比自己鲜亮的锦裙,小腹微隆地站在御前,连请安的姿势都带着刻意的稳重,像株一夜之间被催熟的花。心口像被什么攥住,疼得指尖发凉,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臣妾……臣妾听闻浣碧妹妹有孕,特来道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像秋风里摇荡的芦苇。
浣碧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孟静娴身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年世兰瞧着甄嬛这副落魄样,又看看她落在浣碧身上的眼神,顿时来了兴致,扬高声音:“哦?甄贵人倒是有心。只是你如今是禁足的身子,这般跑出来,就不怕皇上再加罪于你?”
甄嬛咬了咬唇,唇瓣泛了白,抬头看向皇帝,眼底浮着水光,像含着一汪秋水:“臣妾自知失仪,但若不来,心里总不安稳。浣碧曾在臣妾身边伺候多年,如今有了身孕,是天大的喜事,臣妾……想亲眼瞧瞧她安好。”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浣碧心上。她慌忙跪下:“多谢小主挂心,奴婢……臣妾一切安好。”脱口而出的“奴婢”二字,让她脸颊瞬间涨红,像被火烧过,也让甄嬛的心沉得更低——原来连称呼都变了,连“小主”二字,她都快要叫不出口了。
皇帝瞧着这情形,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他摆摆手:“起来吧。既是来道贺,心意到了便是。苏培盛,送甄贵人回澄兰馆,好好看着,别再让她随意出来了。”
甄嬛谢恩起身,路过浣碧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浣碧垂着头,不敢看她,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复杂——有失望,有惋惜,还有一丝读不懂的疏离,像隔着层蒙尘的琉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透内里。
年世兰看着甄嬛落寞离去的背影,像株被霜打过的兰草,忽然对皇帝笑道:“皇上您瞧,这昔日的主仆,如今倒换了光景。说起来,浣碧能有今日,也算造化了。”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孟静娴,“总比有些人,占着名分却不懂惜福的好。”
孟静娴身子一颤,指尖掐得更紧了。浣碧却悄悄挺直了脊背,像雨后初晴时,努力向上攀的藤蔓。刚走出殿门的甄嬛,听见那话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珠来。暮春的风卷着落花掠过肩头,她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花,开得再盛,落得也快,就像人心一样,转瞬间就能面目全非,连影子都寻不见。
孟静娴垂着的眼,在甄嬛进来时悄悄抬了一瞬。
那抹浅碧色身影跪在地上,虽素净落魄,可眉峰微蹙的弧度,像远山含黛;说话时尾音轻轻上扬的调子,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倔强,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这模样……太熟悉了。
这些日子在王府,果郡王案头总放着一张没题字的水墨画,画中女子立于月下,背影便有这般清瘦又倔强的风骨;他偶尔对着窗外出神,唇边泛起的淡笑,竟与方才皇上看甄贵人的眼神有几分重合,像藏着什么秘而不宣的心事。还有他书房里那支用旧了的玉簪,样式简单,却总被他摩挲得发亮——就像此刻插在甄贵人鬓边的这支,连玉色里那点淡淡的绺裂都如出一辙。
孟静娴指尖捏得更紧,几乎要将帕子绞碎,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浣碧。
这一看,更是心惊。浣碧垂着头,露出的半张侧脸,眉尾微微上挑的弧度,甚至抿唇时嘴角那点不易察觉的倔强,竟与地上的甄贵人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方才抬眼谢恩时,眸底闪过的光,像极了甄贵人方才看向皇上的眼神,带着点怯,又藏着点不肯低头的韧。
一个念头突然撞进心里,像惊雷滚过,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难怪王爷待浣碧不同,难怪他瞧着浣碧时,眼神总带着些读不懂的复杂……难道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她身上,都有他念着的那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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