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着一股铁锈和冻肉的腥气。谢傀退回我们身边,微微喘息,握着「吸髓之牙」的手很稳,但他苍白的脸色显示刚才那一下反击并不轻松。匕首尖端,几缕黑色的信息流残骸像粘稠的烟雾般缓缓消散,发出细微的、仿佛怨魂啜泣的嘶嘶声。
那团无相怪缩在货架投下的最深阴影里,不再咄咄逼人。它像一滩被惊扰的黑色油渍,边缘不安地蠕动、起伏。体积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颜色也黯淡了不少。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针扎般的冰冷恶意,虽然减弱,却如同潜伏的毒蛇,并未远离。
我半靠在苏媚身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一阵阵抽痛。大脑里仿佛被灌满了水银,沉重、滞涩,又带着被搅烂般的钝痛。持续的高频耳鸣像一根冰冷的铁丝贯穿我的颅骨,几乎要将我最后一点思考能力剥夺。眼前视野边缘泛着黑斑,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面前那面勉强维持的念力屏障,已经薄得像一层肥皂泡,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蓝光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维持它存在,就像用一根细丝吊着千钧重物,每一秒都是煎熬。
但这喘息之机,是用近乎崩溃的代价换来的。不能停。
“林夜…”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它的…核心…必须找到…”
趁它受伤,趁它还未完全恢复,必须一击致命!否则,等它适应过来,下一次攻击,我们绝对扛不住。
林夜没有回头,他只是抬起颤抖的手,用手背狠狠擦过鼻下。鲜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抹开,触目惊心。但他的双眼,如同焊死了一般,死死锁定着阴影中那团蠕动的黑暗。瞳孔深处,那些虬结的血丝仿佛在燃烧,微光以惊人的频率闪烁着,摄取着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
“它在…游弋…”他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像石头,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鬓角滑落,“核心…移动轨迹…毫无规律…混乱…”
天眼通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反噬显而易见。他身体微不可查地晃动着,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巨力碾压,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阴影里,那无相怪不再仅仅是潜伏。它开始更积极地变化。表面时而模拟出旁边金属货架的冰冷反光,时而凸起形成类似我们几人模糊的轮廓剪影,时而又散开成一片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它在观察,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分析着我们的状态,评估着我们的弱点。同时,它那缩小的体积正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恢复,黑暗物质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汲取着周围环境中某种无形的能量。它在积蓄,等待下一次更狂暴的扑击。
陈铁山发出一声压抑着的、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低吼,用那面巨大的「锈蚀盾牌」支撑着身体,猛地站了起来。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内腑受了不轻的震荡伤,但他那双眼睛里的凶悍之光,却比冷库的寒气更刺人。他一步,仅仅一步,重重踏在我和林夜身前,盾牌“咚”地一声顿在地上。盾面上那些暗红色的古老纹路,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像是耗尽了力量,但他持盾的手臂依然稳如磐石。他用他宽厚的背影,为我们构筑起最后一道,也是最为坚实的物理防线。
罗根快速敲击着手套侧面的微型接口,眉头紧锁。“我再试一次,用扫描干扰模式!”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一道比之前更微弱、更分散的低功率脉冲波,如同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扫过那团无相怪。
有效果!
那流动的黑色物质表面,再次出现了那一瞬间的、极其短暂的停滞,像是视频信号被干扰时出现的卡顿。但这一次,停滞的时间更短,几乎眨眼就恢复了流动,而且核心的位置似乎在那瞬间发生了跳跃式的变动,依旧深藏在变幻莫测的形态深处,无法被真正捕捉。
“该死!”罗根低骂一声,语气中带着焦躁和无力,“干扰对它效果在减弱!它学得很快!或者在…故意误导我们!”
怎么办?林夜的锁定需要相对稳定的目标,需要那一闪而逝的契机!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那东西恢复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更快!
无相怪似乎彻底适应了这种程度的脉冲干扰,蠕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形态变换得令人眼花缭乱,如同沸腾的黑色沥青。那股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冰冷恶意,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而且更加凝聚,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狂暴。
我强忍着脑子里仿佛要炸开的剧痛和一阵阵袭来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眩晕感,目光艰难地扫过身旁脸色同样苍白的苏媚。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我混沌的脑海中闪过。
“苏媚!”我用尽肺部所有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干扰它!别控制!搅乱!越乱越好!把它脑子…如果它有的话…搞成一团浆糊!”
苏媚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立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眼神变得空洞,不再试图去理解、去沟通那片冰冷的虚无之地。她将自己那独特而强大的精神力彻底放开束缚,不再追求凝聚和精准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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