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在偏殿中,毕竟皇后的宫殿此时还未打扫,不宜设宴。
内侍们此时轻手轻脚地布置着食案,器具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兕子趴在李世民膝头已经睡熟,小手还紧紧攥着父亲的一根手指。
陛下,晋王殿下到了。内侍轻声禀报。
李世民抬头,看到他的九子李治规规矩矩地站在殿门口,身着淡青色圆领袍,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皇帝心中一动——按照皇后说的,这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儿子,未来竟会继承大统?
稚奴,进来吧。李世民柔声道。
李治恭敬地行礼,刚要迈步入内,余光却瞥见屏风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长孙皇后从阴影处走出,眼中含着泪光:稚奴...
这一声呼唤如同打开了闸门。
李治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决堤:阿...阿娘?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孩童特有的哭腔。
殿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这个平日里安静得几乎被人遗忘的小皇子,此刻痛哭流涕。
长孙皇后快步上前,跪地将儿子搂入怀中。
李治的小手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臣...儿臣是在做梦吗?可是梦醒来阿娘就不见了...我不要醒,阿娘不要走...
何健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想起自己在现代的亲人,鼻子也有些发酸。
阿娘不走,长孙皇后轻抚儿子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坚定,阿娘答应稚奴。
李治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何健旺,小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这位是...李治怯生生地问,下意识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长孙皇后正要回答,李世民怀中的小兕子突然醒了。
小丫头揉揉眼睛,看到李治后立刻兴奋地挥舞小手:九哥!九哥!兕子有阿娘了!
李治呆呆地看着妹妹从父亲膝头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然后被母亲一把搂住。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他又开始掉眼泪。
稚奴,长孙皇后一手抱着兕子,一手轻抚李治的脸颊,阿娘听说,在...另一个时候,你为了保护阿娘,做了很勇敢的事?
李治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但何健旺注意到,当长孙皇后说到二字时,李世民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你阿耶要杀我时,长孙皇后继续道,眼睛却看着李世民,满朝文武,只有是你挡在阿娘面前,为阿娘求情。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但是李丽质还是倒吸一口冷气,长孙冲手中的茶杯也差点掉落,连打扫的宫女和内侍也是吓的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李治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又迅速低下头:儿臣...儿臣不记得...
李世民的面色由红转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无法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变得如此疯狂,更无法想象这个平日里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九子,竟会有如此胆量。
稚奴,长孙皇后捧起儿子的脸,眼中满是骄傲,阿娘为你感到自豪。
李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他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些。
大哥...李丽质轻声提醒,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殿门口,面色阴晴不定的太子李承乾。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长孙皇后在看到长子时,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在贞观十七年,她的长子因谋反,最终惨死流放之地。
高明,李世民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来见见...你母亲。
李承乾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忐忑,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何健旺观察着这位历史上的悲剧太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桀骜,与李治的温顺形成鲜明对比。
阿娘...李承乾在距离长孙皇后三步远的地方最终停下,声音微微发颤,真的是您?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松开怀中的李治和兕子,站起身来。
她走上前与长子对视片刻,突然抬手。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李承乾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李世民都猛地站起身。
这一巴掌,长孙皇后声音颤抖,是打你未来犯上作乱,辜负你阿耶的期望!
李承乾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和委屈。
但还没等他开口,长孙皇后已经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这一个拥抱,她的声音哽咽了,是给你现在还是阿娘的好儿子。
李承乾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慢慢软化,最终在母亲怀中痛哭出声。
何健旺突然明白了长孙皇后的用意——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改变长子未来的命运轨迹。
好了好了,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气氛,既然人都到齐了,传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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