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第七日,山谷里还弥漫着一股子泥腥气和死木头泡烂的腐臭。半山腰上,后屯的幸存者们用树枝、破油布胡乱搭了些窝棚,远远看去,像一片长在山崖上的烂疮。没了家的老少爷们儿、娘们儿孩子,都挤在这片临时营地里,眼神空洞,没了魂儿似的。
孩子们不敢嬉闹,妇人整日里抹眼泪,那泪珠子混着脸上的泥灰,划出一道道沟壑。男人们则闷着头,蹲在窝棚口子上,一下一下地磨着砍柴刀,刀刃在粗糙的石头上发出“噌噌”的声响,眼睛却死死盯着山下那片浑黄、死寂的汪洋。那里曾是他们的家,田埂、院落、祖坟,如今都泡在了水底,只剩几截断墙和树梢顽强地探出头,像水鬼的指爪。
幸存的村民挤在漏雨的窝棚里窃窃私语。有人说那大鱼的眼睛像人,有人说剖腹时闻到檀香味。几个老人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扭曲的符咒,妇女们把吃剩的鱼骨埋进土里,可第二天总会被野狗刨出。王铁柱看见有一个像陈瘸子的人出现在周围,半夜对着潭水磕头,额头上全是血。腐烂的鱼腥气始终萦绕在难民营,像某种迟来的报应。
陈岁安、胡雪儿、王铁柱和曹蒹葭四人,守着营地最外围的一个高坡。这位置最是凶险,离水近,但也视野开阔。经历了前番射杀那兴风作浪的孽龙,又眼睁睁看着洪水吞没村庄,几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脸上带着洗不掉的疲惫。真不该因为一时嘴馋,走这趟差事啊!
陈岁安靠着一块冰冷的山岩,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已经出现裂纹的雷击木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孽龙虽除,但这地方的风水算是彻底坏了,龙脉动荡,地气紊乱,接下来会冒出什么邪乎玩意儿,谁也说不准。这,恐怕只是个开头。
“岁安,”胡雪儿裹着一条半湿的毯子,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有没有觉得,这水…水里头不对劲?”
陈岁安没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岂止是觉得,简直是如芒在背。这几天,他总感觉后脖颈子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潜在那漆黑的水底,用冰冷黏滑的目光窥伺着营地,磨着爪子,等着他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那是一种源自古老传承的本能预警,比任何肉眼所见都来得真切。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到了第三天后半夜,营地里死一样的寂静被猛地撕破了。
先是几声短促惊恐的尖叫,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随即哭喊声、叫骂声、混乱的奔跑声响成一片。
“水!水里有东西!”
“我的脚!哎哟!有东西在抓我的脚!冰凉冰凉的!”
“救命啊!”
陈岁安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弹起,抄起身边的桃木剑和柴刀。王铁柱和曹蒹葭也瞬间惊醒,各自拿起家伙。胡雪儿脸色发白,但还是迅速抓起了几道画好的符箓。
借着惨淡的月光和营地中央那几堆摇曳欲灭的篝火,只见营地边缘那条原本温顺的小溪,此刻如同开了锅的沸水,无数黑乎乎的影子翻涌着爬上岸来。为首的一条,竟是一条足有两丈多长的巨型鲶鱼!那鱼头扁平宽大,一张大嘴如同巨大的血盆,里面密布着惨白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瘆人的光。它周身覆盖着粘滑的墨绿色鳞片,一双鱼眼浑浊不堪,却透着疯狂的恶意。
“是那水脉里的鱼精!”胡雪儿失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她认出来了,这巨鲶和它身后那些挥舞着生锈铁钳、水晶螯足的虾兵蟹将,还有那潮水般涌来的黑壳螃蟹,都是依附于此地龙脉修炼的水族精怪!那巡水的孽龙一死,龙脉气运中断,它们失了庇护,也断了修行根基,如今是把所有的怨毒之气,都撒在了这些“杀害龙王爷的仇人”身上!这是报仇来了!
“操他娘的!杀!”王铁柱眼珠子瞬间就红了,怒吼一声,抄起那柄磨得雪亮的厚背柴刀,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磨盘大的螃蟹就砍了过去。柴刀势大力沉,“咔嚓”几声,蟹壳碎裂,腥臭的汁液四溅。
陈岁安也不敢怠慢,口中急念杀鬼降魔咒,手中那柄百年桃木剑的剑身上,“呼”地一声燃起一层幽幽的青色火焰。他挥剑横扫,剑风过处,那些试图靠近的虾兵发出凄厉的嘶叫,身上冒出黑烟,纷纷后退。曹蒹葭则护在胡雪儿身前,手中一把短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几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黑壳螃蟹斩成两段。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时。这些水族精怪像是疯了一般,悍不畏死,而且数量仿佛无穷无尽。王铁柱虽然勇猛,砍翻了十几只螃蟹,但腿上、胳膊上还是被锋利的蟹钳划出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鲜血直流。陈岁安的桃木剑虽能克制妖邪,但催动这青色火焰极其耗费心神法力,几轮冲杀下来,他额头已然见汗,呼吸也变得粗重,剑上的火焰也明显黯淡了几分。
更可怕的是那条为首的鲶鱼精。它并未直接冲阵,而是张开那巨大的嘴巴,猛地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粘稠毒水!那毒水带着刺鼻的腥臭,如同强酸般,落在哪里,哪里的草木就瞬间枯萎发黑,冒出“滋滋”的白烟。几个靠得近、躲闪不及的村民被毒水溅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浑身抽搐着倒地,皮肤迅速溃烂,眼见是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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